会场鸦雀无声,日方人员更是噤若寒蝉。
五条悟朝桌对面挥手,态度平和地说道:“抱歉,请继续。”
中方人员面露疑惑,赵主任及时主导了话语权:“现在请事件当事人作为证人出席会议。”
中方坐席后,另一扇会议大门被推开,一个形容憔悴、身姿佝偻的男人走进来。他走到为他准备好的那张椅子前,重重地卸下了自己的身体。
一道浑浊的目光扫视过与会者,他缓缓打开了嗓子:“我叫小野大介,是花火大会袭击事件中,那三名死亡人员之一——小野梅里,她的爸爸。”
是那名失去女儿的父亲。我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他,也从未在一般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在此之前,我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日本人,你们听说我的名字只是因为我恰好不幸地卷入了一些隐秘的事件。
“在坐的都是大人物,你们有希望普通人相信的事,也有不希望普通人相信的事,或许甚至觉得普通人相不相信也无所谓,因为你们用普通人或者民众这种词涵盖了千千万万像我一样的人,仿佛我们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安排的东西。”
他粗糙的嗓音像沙砾一样磨过听者的心。在坐众人神色各异,无人打断他。
“在那场花火大会上,我的女儿痛苦地离开了我,就在我的怀里。等我脱险回家,我的妻子难以接受现实,精神失常,被我亲手绑着送进了医院。
“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在想,既然你们这些大人物这么强大,为什么还让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我找不到也看不见我的仇人,我只能看见你们,所以我忍不住去恨你们。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恨你们,我已经一无所有,我不能连身为人的良知都失去了。
“那边的李知白小姐,她救了我的命,救了很多人的命。尽管她身上有我不理解的力量,但我想,她和我一样,我是某个女儿的父亲,她是某个父亲的女儿。所以我来到了这里,作为一个被拯救的普通人,来证明她无罪。”
他轻呼了一口浊气,面上的表情毫无波澜,“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发言完毕了。有人欲言又止,有人沉默不言。会场在古怪的氛围中寂静无声。那名丧女的父亲看着我,并不是以被拯救者的姿态,或者证人的姿态,仅仅用一个普通父亲的关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回看着他,视线逐渐模糊不清。我想到我的父亲,远在千里外为我担忧的父亲。
我突然明白,正义不是因为非正义而诞生,程序也好结果也好,即使被人恶意扭曲,它实际上是这样一种存在:无论强者弱者,正义让所有人都能互相保护,免于伤害。
“他的话并不能证明李知白没有与诅咒师勾结。”良久,日方发言人打破了沉寂。
赵主任随即反驳道:“你们的证据也证明不了她与诅咒师有勾结,你们抓到诅咒师了?他亲口说的?”
“正因为没抓到诅咒师,才需要从李知白身上入手找线索。”对方顿了顿,不甘示弱,“她具备特级咒术师实力后却没有及时报备,我们有理由怀疑她的企图。并且按照法律,她待在本国国土上的每一秒都可以算作是侵略行为。”
赵主任微笑说:“李知白的咒术不是日方教的吗?这不就是游学项目的内容之一?”
“按照双方协议,来日交流人员最终离日时的等级不能超过三级,她已经破坏了协议规定,我们可以将此视作中方主动违约!或许,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两国合作事项了。”
“那么请问,她的咒术是谁教的,为什么没有将等级控制在三级?这是否属于你方人员工作失误而导致的问题?”
“这、这……”日方发言人噎了一下,表情骤然扭曲,大声朝后方人员吼问道:“谁在担任李知白的咒术教导工作?”
“是我。”一直不动声色的五条悟微微侧头,举起了手,“有问题?”
发言人面色铁青,“五、条、悟!你什么意思?!”
五条悟耸耸肩,“她的潜力不止三级,压制在三级太浪费了吧。”
“你把一个外国人培养成特级咒术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她有实力成为特级,人才不分国界。”
发言人闻言猛吸了一口气,僵硬地别过头,死盯着对面的中方人员。他的胸腔鼓起,头向后仰,眼睛像要脱出眼眶。
“他该不会要撅过去了吧?”一名中方人员低声说。
赵主任见势追问:“日方是否承认此次争议是由自身工作失误造成的?”
日方人员不答话。
五条悟状似恍然大悟,“诶?所以,是我的错咯?”
发言人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声音问:“你平时不是狂妄自大死不认账吗?这个时候你认什么错?你没错!有错也给我说没错!”
“有错不认不是好孩子哦。”五条悟轻飘飘一句堵死了后话。
公证人适时提问:“日方是否继续保留主张?”
一片沉默。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我方主张,日本在与我国的非自然力量管控交流过程中,存在严重失误,且用我方援助的抓捕法器伤害了我中国同胞,我们将重新考虑对日的援助事项。”
日方人员坐不住了,直言不讳:“日本刚刚加入东亚非自然力量合作组织,你们承诺过给予包括法器和封印在内的武器援助,难道说话不算数?”
“倡议早就提出,你们最近才答应加入,是因为诅咒之王复苏了吧。”赵主任正色,严肃说道:“想借李知白的事做文章,你们的诚意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