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此举岂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冯娘子神志不清,花泰定是因为无后才恨我!”李晋忠自顾小声念着,目眦尽裂,“我明日就将这些烂物送还于他,从此与他断绝往来!”
“冯娘子?”花泰那日口称“拙荆”,便是这位冯娘子?
“爹!”两人说着话,李穆风与采樱去而复返。
李穆风手里拿着红纸与未蘸墨的长毫,采樱手中捧了块透黑的砚台。
洛姝与李晋忠对视一眼,将方才谈话按下。
李穆风将笔墨纸砚全数摊在洛姝跟前,赧然挠着头,“阿苏姐姐。”
洛姝不解地看着他,他低下头轻哼,“去岁我的字还未练成。”
“巺之的字不如你,阿苏,今年还是你来写罢。”李晋忠知了李穆风用意,替他解释道。
崭新的对联纸上闪着细碎的□□,很是好看,洛姝却垂首没有动作。
她听出来李晋忠父子的意思了,只觉头疼。往年年节的对联应当都是阿苏来写的,今年也不例外。
可她一旦提笔,一定会因字迹不同暴露出她与阿苏的差异,到时该如何解释?
李晋忠以为洛姝心有顾忌,放软了声音道,“你的字是寨里写得最好的,去岁除夕夜联对被人揭走,一是因它贴在我屋外,二是因旁人爱你的字,你不必自责。”
他亲自起身研墨,示意李穆风上前,一面道,“字写得越是好,联对就越是吉利,来年的日子才更有盼头。”
洛姝仍旧不敢接笔,正不知该如何推脱,就见李晋忠目光一转,
“险些将时大人忘了!大人身份尊贵,写幅联对讨个吉利再合适不过!”
时歇品茶的动作一愣。
“李叔说的在理。”怎么把他给忘了?眼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洛姝面上稍显欣喜,也朝时歇看去。
几人的目光聚在一处,都等着时歇答复。他好像,也无任何理由推脱。
一直一边看戏一边观察洛姝的时歇眸光闪了闪,寡淡如白釉的神情有一瞬间碎裂,他起身笑道,“好啊。”
洛姝让位,他绕过她从李穆风手中接过笔,将脑中模糊的记忆强行驱逐出去,略思索片刻,勾唇提笔写起来。
他一笔一划写得极为缓慢又极为认真,似乎沉浸其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停了笔。
离他最近的李穆风笑着接过对联,神色一僵,没有说话。
李晋忠早已等不及,凑身过去一看,还未看清纸上何字就夸道,“真真好字!时大人亲手写的对联就贴在……”
话头却骤然哽在喉间,只见他面上闪过一丝异样,好似再怎样也讲不下去了。
执笔者却恍若未觉,仍是客客气气的,“李大当家见笑了。”
洛姝见李晋忠反应,也不禁移步去看。
鲜亮的红纸上歪歪斜斜题了两竖行四字对仗句,第一眼看过去,只令人恍觉那黑字要从纸上即刻飞跃而出。
洛姝眉间跳了几跳,压住心中怪异看清联对内容——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大红的纸,黑亮的墨,原是极喜庆的,却硬生生被压得死气沉沉。
洛姝的视线钉在桌上,似乎要将这一张薄纸盯破。
簌簌白雪声再次静下来,隐约听见西江水冷凝结出碎冰。
时歇细细留意着洛姝的反应,却见她头低了半刻也不曾抬起,知道时间差不多,便神色如常抬眼看向别处。
除采樱因不识字仍在探头探脑外,李晋忠父子二人俱是欲言又止。
“李大当家为何这般看我?”他好似才觉出不对。
无辜的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视一圈,时歇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李大当家莫要误会。时歇是听您方才言除夕夜有对联被人偷揭之烦,才出此下策。”
他说着伸手取长毫蘸墨,在书有不祥之语的纸上又写起来。
几个字的功夫,他放下笔,将对联拎起来重新给他们瞧——
祸不单行昨日行,福无双至今朝至。
只添了六字,就将话中意味完全颠倒过来。
暖气回春,停滞不前的江水重新恢复成欢快奔腾的模样。
他将自己意图解释清楚,“待今夜夜深再将此联补齐,自然无人来揭了。”
李晋忠脸色骤然松动,拍手叫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时大人妙计!”
李穆风也悟出时歇用意来,面上僵硬化开不少,嘟囔道,“联对还能这样写么?”
“不过一小把戏罢了,”时歇转身朝向洛姝,笑语轻柔如冰雪消融,“阿苏姑娘也莫冤枉时歇。”
洛姝的目光从红纸上轻飘飘移开,垂下眼睫。
他或许是真的设计精巧,她的不适却不止是因那不祥之语。
还有他的字。
方才短短的一瞬如一根不起眼的引线,牵出无数过往来。
她从前在父王案上见过不少字,字如其人的道理父王也常讲给她听。
若人心中有喜气,其字便馨逸;心中有怒气,其字便乖张;字壮阔如日月,人必严正如山;字飘然入仙境,人则清静洒脱。
执笔者的态度能从字里传达,看字之人也能或多或少从字中窥探出某些情绪。
时歇的字,毫无工整可言,字压下重,每一笔收尾都极用力,将人拖着往下沉。
再看他笔锋凌乱如迎风散开的发丝,铺在红纸上,似乎又给无生命的墨填满了鲜活的邪气,下一刻便要不受掌控般飞腾而起。
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