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离开,只剩下新人与外间伺候的丫鬟。
陆承远坐在苏澄跃身边,看着她苦笑一声,叹道:
“你是永安侯嫡女,愿意下嫁于我,陆某已心满意足。”
他又握着苏澄跃的手说:“此身沉疴,怎敢误佳人。”
苏澄跃反手握紧他的手,深受感动的她没察觉身边男子浑身一僵。
她说:“不,额,勿要言弃,区区咳疾,何足挂齿!”
陆承远缓缓放松自己那瞬间紧绷的身体,又看着自己被捏的发青的手掌,心下是几分惊讶,嘴上却沮丧道:
“我已时日无多。”
苏澄跃道:“无妨,大丈夫......嗯,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劝慰的话,只能硬凑。
陆承远沉默地看着苏澄跃,那目光仿佛在说: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就在他看的苏澄跃如坐针毡时,终于展露笑颜,对她道:“娘子,你捏疼我了。”
苏澄跃低头看了眼陆承远已经快要发紫的手,立马撒开,忙道: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无事。”陆承远道,“我们宽衣休息吧。”
苏澄跃突然站起来,看向坐在身边的陆承远。
他目光清明,说这句话就像“你吃了吗”一样随意自然。
“你此身沉疴,不敢误佳人。”苏澄跃说,照搬他原句。
陆承远:......
他低头闷咳起来,双眸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苏澄跃立马凑过去,坐边上安抚他。
——万一人因为自己这句话咳死了,那可是大罪过。
陆承远咳了几下,声音渐歇,顺手将方才的帕子合拢收好。
苏澄跃匆匆瞥了一眼,不见血丝。
心道陆承远的咳疾可能有所好转。
接着就听见陆承远开口了。
他气息微弱的说:
“娘子,我知你不喜我,只是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歇在这里。”
“哦,那你歇着。”苏澄跃也没问他理由,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陆承远立马伸手拉住她,笑道:
“怎好让娘子来去奔波,娘子歇在床上,我打个地铺就好。”
“你病人睡地上不太好吧?”苏澄跃迟疑道。
“无妨,早死早超生。”陆承远颇带怨念的说。
这句话仿佛在对应苏澄跃说过的“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苏澄跃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说:“你睡床上吧,我打地铺。”
绕了九曲十八弯,最后苏澄跃不知道为什么,就打了地铺躺在地上。
她看着头顶的雕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本来是不是要出到外间去睡来着?
第二日一早,苏澄跃从地上爬起来,把地铺卷卷塞回柜子里。
陆承远还在睡,她扫了一眼,发现这人睡着的时候眉头居然是皱着的。
她这人就是一身的好奇心,没忍住凑上去。
这还是苏澄跃头一遭看见睡着的人还能皱着眉头。
她伸出自己天生手欠的爪子,想摁一摁他的眉间。
这一下反而惊醒了陆承远,他迅速抓住苏澄跃的手,刚刚睡醒却不见一丝迷茫,甚至颇为凌厉的目光径直刺向她。
在看清是苏澄跃后,他眉眼立刻柔和下来,接着便又是一阵突如其来、惊天动地的咳嗽。
外间的丫鬟们纷纷走进来,步履轻盈。
她们捧着药丸、布巾,奉给陆承远。
陆承远皱着眉头吞下食指大小的药丸,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澄跃,言笑晏晏道:
“娘子,病体不堪,还请于外间等候。”
苏澄跃看了看他的额头,心想:这人怎么这会儿又完全看不出皱眉的痕迹了?
她听见陆承远的话,点了点头,乖乖披上外衣。
就在苏澄跃正准备大跨步时,想到那群丫鬟们都是袅娜多姿的模样,硬生生收回自己的步子,小步小步的“飘”了出去。
陆承远等她走出去后,抚上自己的额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他瞥了眼身侧的丫鬟,放下手中的布巾,古井无波般的声音响起:
“去查查永安侯府嫡女。”
丫鬟应了声,悄无声息的从暗道离开。
苏澄跃正坐在外间愣神,心想着:今早该吃些什么,也不知道陆家都有些什么吃的。
她饭量一向大,昨天一通劳累,没吃多少东西,今早一起来就觉得饥肠辘辘。
等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陆承远穿戴整齐,施施然走了出来。
苏澄跃望了眼里间,忽然问:
“是不是少了个丫鬟?”
陆承远的动作一顿,他没想到苏澄跃的观察力如此敏锐。
但他面上淡定笑问苏澄跃:“有吗?”
大概是他的神情太过自然,让苏澄跃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是饿过头,影响记忆了。
“我可能看错了。”苏澄跃答。
用早食的时候,苏澄跃保持着细嚼慢咽、轻拿轻放、体态优雅的用餐姿势,连续干掉了五个拳头大的馒头和三碗米粥。
她瞧见陆承远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又看看自己夹在碗里的大馒头,迟疑片刻后问:“你不吃了吗?”
陆承远含着笑轻轻摇头,道:“我身体孱弱,大夫嘱咐我早食少用,娘子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