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蹲在流理台前，聚精会神地盯着烤箱。
倘若忽略他身上些许的狼狈，这个画面还是非常有娴熟的大师风范的。
虽然有人工智能·烹饪大师·星璇事无巨细的指导，首次出征甜点界的安格斯仍免不了一通手忙脚乱，围裙前襟、甚至下巴都溅上了星点的奶白色斑点。
“叮”——
烤箱内的灯光同时熄灭，安格斯戴上手套，取出烤盘，小心翼翼地将软嫩的布丁滑进准备好的六瓣叶子状玻璃盏里。
“呼。”布丁顺利着陆，安格斯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脱掉手套，手背在额前揩了揩。
打开冰箱，冷藏室里一抹绿色吸引了安格斯的目光，是做拌面时剩下的罗勒。
用来搭配焦糖的颜色似乎刚刚好。这样想着，安格斯轻轻掐断顶端一圈叶片下的茎，将这簇罗勒叶放在玻璃盏中最恰到好处的位置。
“几点了，星璇？”他抬头望向墙边开关旁突起的黑色半球——星璇用来接收声音信号的部件。
“17时36分。”
该准备晚饭了。安格斯自觉地回到客厅，一眼便看见背对他趴在沙发上、用手臂支撑着上半身的主人。她面前展开着智脑的投影屏幕，依稀听到她低低的嘀咕声。
“手臂……500万联邦币……”
安格斯听不清楚，但他不觉放轻了声音：“飞鹭，晚饭要吃什么？”
“诶，这么快就到时间了？”舒晗翻身起来，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很快便语调飞扬地翻起智脑里的食谱：“让我看看……一会有布丁呢，那晚餐可以少吃点……就这个吧安格斯！我们上次买了排骨应该还有？”
舒晗很贴心地将投影屏翻转至安格斯的方向——
糖醋排骨。
安格斯盯了几秒，即便他是仿生人，眼皮也不由得跳了跳。
经过数日的历练，他现在已经能从菜名辨别出大致的难易度。像这类名字里带有特殊风味的，就不太容易一次成功（至少对他自身而言）。
但是，飞鹭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憧憬而期待，很是——
安格斯及时打断了脑中的联想，轻声应道：“还有的，我试一试。”
“我等着。”舒晗冲他鼓励地一笑，又低下头继续鼓捣智脑。
只可惜，这样的安分持续了不到五秒，安格斯前脚刚踏上厨房与客厅的瓷砖交界，舒晗的声音就在后头赶上了他：“布丁还没冷却好吗？我想吃。”
“应该可以了。”
如同俯视视角所见的、向日葵花瓣状展开般的透明玻璃盏，中心盛着一块掌心大小的圆，透亮的蛋黄上淋着不均匀的焦糖，竟也有几分向日葵花盘的意味。
舒晗捻起细柄匙，绕开那朵点缀的罗勒叶，从底部挖满满一匙，张开双唇，再紧紧抿上。当舌尖同那嫩滑的口感交缠时，浓烈的蜜糖味也融化在整个空间。
太甜了，舒晗的双眼不觉间眯成两弯月。
“很不错啊。这个盏配得有点像向日葵呢。”
“是因为这个比较简单。”安格斯如实道，又倾身端详片刻，“确实有相似之处。”
他扭头看向小院，建议道：“飞鹭喜欢向日葵吗？种一些在院子里如何？”
“不喜欢，”舒晗口齿含糊着否认，“以后再说吧，你喜欢吗？”
安格斯短暂思考了几秒，“……我不知道。”
哧。气音似的轻笑溢出后迅速消散。舒晗愉悦地决定：“那下次就试试更难的！”
“……我先去准备晚饭。”沉默一瞬，安格斯选择像人类一样避开。
不过，总感觉他面前的主人越来越肆意——随性，任性？虽然她本来就非常随心所欲，但近来似乎越来越毫不掩饰了呢。
注视着安格斯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舒晗垂首，食指飞舞，调出智脑投影，回到先前的页面。
黑色铺满了整个底部，所有的文字都是红色的，倒是很符合暗网的名头。
舒晗驾轻就熟地点开“交易”一栏，滑到右下角的“最近任务”，霎时大量乱七八糟的悬赏和任务跳了出来。
反正也是无聊，舒晗干脆摒弃了一旁的搜索框，自己慢慢地继续看。没划过许多行，她就看见了和自己有关的。
如埃莉萨所说，有求她部分尸身的，也有求她用过的武器的。向前者这样非常规的要求只占少数，多数都是后者。共同点是都开出了天价。
变态的想法难以理解也就罢了，有钱人的想法也是如此令人咂舌。除了特别定制的外观，舒晗使用的武器并没有特别高超的技术。虽然了结过许多对手，与暗网上的诸多雇佣兵相比，也不算特别。还是说，他们就喜欢这种兆头？
有这些钱直接打给她多好？舒晗连连摇头，正欲滑过，一则有些特别的悬赏忽然映入眼帘。
这是一则不限人数、不限时间、由发布者随时停止的任务，任务要求没什么特别，不过是要找舒晗的刀。使它在一系列类似任务中脱颖而出的，是“参与人数”后的数字：
1。
舒晗眼里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
当初她在“无限”的假身份是靠宇宙飞船爆炸才假死脱身的，根本找不到“尸体”，随身武器更是无从说来。而她在“无限”基地的住处里只有统一配发的枪械，她自己定制的刀和枪都保存在秘密的地方，在她安顿好之后转移了过来。
那么，这个“1”手上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舒晗关掉网页，上楼，从卧室柜子里翻出胶囊电脑，再次打开那个任务，以及桌面上一个没有名字的黑箱子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