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真会说话。”村支书沉默一瞬,语气平静地夸赞。 “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做了个假设, ”郁久霏说完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歧义,跟咒对方似的,赶忙解释:“毕竟您想啊,从三年前的七月十五开始, 每个月死两个人, 还毫无规律,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呢?” 村支书的脸色稍稍缓和:“哦,你是说这个啊, 他们有没有想过我不知道, 不过我来之前, 就听说过这件事了,刚开始确实很害怕。” 郁久霏注意他的用词,不太确定地重复:“‘刚开始’?难道后来就不怕了?” 大概是第一次说起这件事, 村子里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又很磨灭记忆,村支书有些说不准:“你这个问法,让人很难直接说出准确的答案来, 没有人不怕死, 只是比起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的恐惧, 后来是觉得……不一定会轮到自己。” 恐惧死亡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除非没有这条神经, 很明显, 村支书是有的,他很明确地告诉郁久霏,在这件事上, 他确实不如一开始害怕了,但也是怕的。 郁久霏当场画了个统计图,试图让村支书用数据表明,他前后恐惧的程度以及原因。 看着郁久霏徒手都画得相当标准的统计图,村支书露出黄豆脸一样的嘲讽微笑:“你是理科生吧?” “……我承认我有点理科生常见的毛病,但您放心,我一定靠谱。”郁久霏试图证明。 “停,我不能理解,但尊重,笔给我。”村支书还是按照郁久霏说的方式在她画的统计图上画长方形,同时说明当时在想什么。 村支书来北头村完全就是需要一份下放的资历,差不多再往前数一年,他就选定了北头村,还跟当时的村支书有联系,毕竟是来镀金的,不管最终是否能做出政绩来,总之村子要平平安安。 前一个村支书人人叫他老黄,年纪不小,跑完这一趟差不多就是调任附近县当某局的一把手,算是退休前升迁。 老黄收到村支书继任的消息后,秘密把一份文件发到了村支书那,而文件里只有两件事:一,每月两次的失踪死亡刑事案件;二,村子奇怪的权力氛围。 调查卷宗后附了信件,老黄的意思是,以村支书的年纪来说,他并不适合接手北头村,光从表面的案件与北头村习俗来看,就不是个可以改造的村子。 哪怕到来的每一任村支书都以改革发展、互联网创收等名义让村民赚钱,都无法打动北头村任何一个人,他们只会觉得是来骗钱的。 这甚至不能说是愚昧,他们单纯不希望有人破坏自己的生活,就算自己的生活穷困潦倒、没有希望,他们也不想改变。 说难听点,有些地方又落后又穷是他们应得的。 郁久霏听到这人已经麻了:“你们这么联系,没想过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吗?” 现代社会,倒也没什么结党营私的问题,主要是北头村跟地下产业链混一起啊!这俩村支书是真不怕被暗鲨。 村支书疑惑地抬头看了眼郁久霏:“被人看到怎么了?我是接任村支书,前任给我发相关档案卷宗是应该的,只是老黄提前发了,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地方啊。” 一看村支书这理直气壮的模样,郁久霏就知道他们都是心里有数的,硬气得很:“受教了,那您当时看完后为什么还决定要来呢?” 以村支书的年纪来说,来北头村有些浪费,真的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给自己添污点。 村支书思索半晌:“很有挑战性,任何一个做官的,看到这样的卷宗,往往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政绩。” “您真实诚。”郁久霏干笑,这要不是在游戏里,她估计走出门就会被干掉。 “我说实话,是因为我到今天,都没拿下这份政绩,而你们,是我离开前,最后可以拿下的机会,就算今晚郁小姐你不过来,明天我也会找个理由跟节目组接触的。”村支书随口说着看似坦诚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倒不是很好判断。 与案件无关的句子,郁久霏不想废力气思考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要应付其他人已经很累了,要珍惜自己的头发。 眼看话题又要偏到村支书的政绩上,郁久霏赶忙把话头拉回来:“听您这意思,您好像没有很害怕啊?” 村支书笑起来,将本子举起来给郁久霏看:“所以第一格,我根本没画啊。” 本子上的格子是郁久霏画的,但时间标准是村支书自己填,她刚才看到还以为对方是不太懂所以往后画的,没想到,他是从自己拿到卷宗开始算起。 郁久霏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村支书给的诚意,他在表明自己确实想合作破案的态度。 “您很细心,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真相。”郁久霏认真地回复。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村支书放下本子,点了点第二个时间,说:“我拿到卷宗的时候,确实很兴奋,觉得这次我能镀一层很厚的金,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对,死的人不对。” 听完,郁久霏猛然抬头与村支书对视,犹疑地问:“哪里不对?” 村支书接着画下一个格子:“死者的身份,你来找我,难道不是因为……下一个可能是我?” 郁久霏这回真的被震惊到了,她还以为,以整个村子村民的智商,他们一直没发现文忆选择的死者身份问题,不然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人死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