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样的人。
原来,他们果然一样的孤单。
他将自己的痛苦说出来,就是为了安慰她,他们都受过一样的伤。
姜涟的眼角霎时湿润了。
她原本是跪坐在地毯上的,此刻挺直了身子,伸手去勾他的脖颈。
他被动地再次被她抱住,她的下巴贴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轻声乞求:“陪陪我吧,迟翃,陪陪我吧。”
8
迟翃当然不可能来陪她,因为高二文理分科后,他们那群尖子生被要求住校,每天下晚自习后还要有多一个小时的集体辅导。
他马上要升高二了,即使是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也没有理由住在姜涟家。
毕竟,男女有别。
不过他让林意兰搬来了姜家。
姜涟特别高兴,拉着林意兰的手欢呼雀跃。
林意兰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说:“那工资就扣掉百分之二十吧……”
姜涟给她安排的客房,比她家的两三间屋子加起来都要大,都要豪华。
“那怎么行?”姜涟嚷起来,“让您搬来这里住,还逼得您卖掉了家里的店,我得给您涨工资才是!”
林意兰一边笑一边摆手道:“不用了,阿姨不缺钱,阿翃的学费不但不用交,每个月他还能拿点学校发的奖学金呢。”
“那当然,阿翃厉害。”姜涟也咧开嘴笑,骄傲得好像那个总是在各种竞赛中拿奖的人是自己。
……
林意兰对姜涟是真好,特别是在何春风走后,对她真如亲生女儿一般。
每个姜涟伏案奋笔疾书的晚上,林意兰都会脚步轻轻地在她身边放上一碗鸡汤,一杯牛奶,或是一个削好的苹果。
“别累着自己。”她总是说。
“阿姨,我知道。”姜涟对着她笑。
偶尔,她也会和她打听一下迟翃的近况,他最近在忙着搞竞赛,初中部和高中部隔得远,所以即使在学校,他们也不经常见面。
迟翃有手机,却也不爱主动联系她,电话一个月都不打一个,微信更是从来不回,林意兰经常去学校看他、和他打电话,关于他的消息,她只能向她打听。
林意兰聊起儿子来也总是不厌其烦的。
姜涟听着关于他的事情,总觉得很有力量。
六月底,中考结束。
久不见面的姜肇难得想起来有她这个女儿,给她报了个夏令营,说是让她去美国的德克萨斯州长长见识。
姜涟拒绝,把夏令营的说明册揉成一团扔到他的领带上:“我哪里都不想去。”
姜涟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姜肇无法,只得随她。
七月上旬的某一天,姜涟在江边陪迟翃打工,迟翃特别招小女孩喜欢,孩子们纷纷指定要他捞的小鱼。
姜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耸了耸肩膀,表示不是自己不帮他,是她根本插不了手。
迟翃说:“你没事就回去吧。”
姜涟说:“我不。”
“那你上一边待着去。”他说。
“好勒。”姜涟应一声,麻利地溜到了一边的躺椅上,戴上墨镜,擦上防晒霜,懒洋洋地晒日光浴。
晚上,迟翃下班了,姜涟发现自己手机落家里了,于是由他载着她回家。
回到家,打开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进来。
分数出来了——临川市中考状元!
姜涟呆愣两秒,冲到了阳台上,还好迟翃还没走远。
“迟翃!”她叫他。
他回头,抬头看她。
“中考状元!”姜涟朝他挥舞着手机,兴奋道,“我是中考状元!”
恭喜。
她看到他作了个口型,然后手插裤兜,酷酷拽拽地往外走。
9
姜涟决定去看看妈妈。
迟翃说要陪她。
她难得干脆地拒绝他,说不用,她一个人去就好。
她买了一束何春风最喜欢的百合花,本来要早上去的,可花店说最好看好闻的香水百合要下午才到。
姜涟便把时间推迟到了下午,去花店拿完花,她打了辆车去墓园。
经过红绿灯路口的时候,红灯亮起,司机停车,她随意地往窗外张望,好巧不巧,看到了姜肇,在路边餐厅的落地窗边吃饭。
和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差不多两岁的小男孩。
姜涟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开门,给我开门!”姜涟对着师傅吼。
“哎呀现在绿灯,再说这里也不能停车……”司机为难道。
“开门!开门!”姜涟疯了一般地掰着车门内的把手。
司机没办法,只能将车靠路边停下。
姜涟丢下两张百元大钞,然后抱着花下车。
她先是站在两米开外的位置,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父亲和那个陌生的女人、小孩其乐融融的样子。
真像一家三口啊。比她和母亲更像。
而后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到了母亲这些年来受的苦,热血重新上头。
人渣、人渣、人渣!他们都是人渣!
姜涟一把将花掷在地上就往餐厅里走,迎宾上来点单,被她一把推开,她就要进到餐厅里面,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姜涟,你冷静点。”
她回头一看,正对上迟翃蹙紧的眉头,严肃的脸。
“放开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