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江风停歇。
比起见效甚缓的改革,她选择流血革命。
所以当然是抢在继父之前把沈奉年拉过来。
与他谈合作,一举扳倒宋氏,站到顶位实现高收益。
她恨继父带来的家庭破碎与事业崩塌,恨这种随时随地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
更不可能在这种人手下为他工作服务。
所以宋氏,必须打碎重来。
车辆启动,宋峤峤闭上眼小憩。
昏昏沉沉中,她跌入了一个光怪绮丽的梦境。
梦里的自己没有争权,没有挽救。
宋氏行差踏错,终是遭到了反噬。
舆论,债务,落差……商圈巨头跌落马下。
继父卷款跑路,母亲整日躲藏进幻想世界。
只剩下自己独身一人面对现实。
宋氏股市大乱。
原本炙手可热的绩优股,如今贱卖抛售都没人要。
她不得已卖掉机车、房产、遣散佣人,凭借多年机车经验,去车行修车补贴家用。
曾经高高在上的买客,现在沦落到任人消遣使唤。
头顶上的家族荣光变成明晃晃的耻辱标签,人们对自己好一番磋磨嘲讽。
“看她那样子,一女孩不好好打扮自己,一头绿发天天和机械机车待在一起,活像个街头混混,算怎么回事?”
“怪不得家里倒了,天天养着这么个扫把星,我要是他爸,我也跑路。”
“以前看她那么嚣张,还以为多有背景,还不是家里一倒台,自己什么都不是。”
“……”
到后来,财务的坑填上了,自己也失去了一切。
爱好、生活方式、骄傲、尊严。
还有曾经那个活得肆意的她。
家境的复杂带来了内心的常年压抑,优渥的物质条件又为她提供了叛逆的资本。
梦里的宋峤峤变成了隅海有名的混混富二代。
生存带来的窘迫,是她遭遇的第一顿毒打。
不久,身体单薄的母亲郁郁而终。
葬礼上,哀乐肃穆。
面对冰冷墓碑,宋峤峤身着黑衣跪地。
路边坟草,带孝服丧。
那天,正好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当年传奇起家的宋家,连同它曾耀眼的一切,转眼湮灭于世。
带来的是一个人的彻底破碎。
梦境残酷,却意外深刻。
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般,梦中的一呼一吸真真切切。
宋峤峤从车里醒来。
倾城之色,眸沉如水。
天色有些昏暗,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公路上车辆被堵得缓慢前进。
街道上的行人撑起了各色的伞,纷纷雨珠摔在地上,砸出比原来更绮丽的水花。
初雨带来的气温差异让车里的宋峤峤有些气闷。
她摇下车窗。
下雨的清新空气猛地灌入,带有凉爽湿意的风扑在脸上,吹散了少女眉眼之间的忧愁,扬起她的发丝。
前路多舛,任重道远。
上下求索,不虚此行。
吩咐司机用无线广播连上了最近的音乐电台,宋峤峤赏着窗外,耳边旋律悠长动人。
车辆在随着车流缓缓移动。
恍然间,一道清瘦的校服身影闯入她眼帘。
浅茶色瞳孔蓦然放大。
记忆里的资料表上,那一寸照片上的人正在眼前。
沈奉年。
风雨飘摇中,车道与人行道行人对向而行。
少年眉眼清隽,清冷颀长,挺直脊背,好似一棵沉稳的白杨树。
他没有伞,只能任由雨丝打在身上,淋湿发顶和蓝白相间的传统校服。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少年疏离地避开和行人的肢体接触。
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宋峤峤趴在车窗,少年似有感应,抬眼对上她的脸。
急促下落的雨滴骤然降速,耳边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消成白噪音。
时间刹那放慢。
暗青天色中,道路车水马龙,地面升起朦朦水汽,雨帘隔开人际距离。
如电影镜头般被拉长,耳边电台命运交响曲的宏大配乐,渲染起两人被无限拉长的相视一眼。
被堵在原地的车辆终于启动。
两人收回彼此目光。
一个向前,一个向后。
背向交错。
窗外的树木在倒退。
阴雨天气,雨雾升腾遮挡视线,一切都容易看不真切。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匆匆一瞬也没办法获取更多信息。
唯一明晰的,是少年蓝白校服上印的字体。
隅海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