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一过,京城里的热心人公孙夫人就给各家送了请帖,说是自己得了数盆极难得的绿菊,不日要办赏秋宴,邀各家夫人小姐,老爷公子共聚九鹭山庄。
自左将军府上收到请帖,将军夫人就对着这请帖整日唉声叹气,忽喜忽忧。
将军夫人虽然不在京多年,但也知晓这赏秋宴是个顶好的相看机会。自家幺女来年及笄,如今还未定下人家,只是自己夫君手握兵权,此番却是战败受召回京,眼下朝堂局势不明,此去受些冷眼嘲讽倒是小事,怕只怕一时不查在这节骨眼上被有心人利用。
但想到自己那愁人女儿,将军夫人忍不住又是几番叹气。
说起自己家这个女儿,将军夫人就满肚子愁肠,这孩子模样倒还算出挑,只是这性格太愁人了些,都怪她爹把个好好的女娇娘,打小送到军营里历练,说什么沈家就算是女子也得懂兵事,知朝堂。
也怪自己当时耳根子软,一时信了他的胡话,送进去个娇娇儿,还回来个铁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稀疏,女工刺绣无一会做,仗着能打几套拳脚,成日里就是浪荡胡闹,到如今相看起人家来自己也颇没有底气。
将军夫人思虑几番,到底还是拳拳爱女之心占了上峰,把这个难得的赏秋宴应了下来。
赏秋宴这日,刚进京未满一月的沈玄清一大早就被按在梳妆台前,打着哈欠任由着丫环们“上下其手”。
昨夜跟她新认识的兄弟草上飞遛进兵部尚书府,把那郑家猪头折断一条胳膊,出来时惊动了护卫,折腾半日才逃出来,躺床上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郑家那猪头当真该死!
仗着父兄在望京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她到京城不及一月,就已经听闻了郑猪头许多混账事。
这等败类,就算他不范到自己手里,她也要寻机揍上一顿。
谁知,可巧了,她正瞌睡,那猪头就送上枕头了。
昨日这郑猪竟然当街拦住她,意图调戏,要不是父亲再三嘱咐她不许闯祸,她必然当街就打他个六亲不认。
没办法,她只能晚上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就带上好兄弟草上飞夜闯尚书府。
本来么,她只打算在这猪头那肥肉上给上几拳出出气,可等她找着人的时候,那肥猪正按着个貌美小娘子要凑上去那颗硕大的猪头,吓的个小娘子泪眼婆娑,瑟瑟发抖。
这如何能忍?!
一怒之下,她嘎嘣就扭断了那肥猪的胳膊。
那郑猪也是怂包软蛋,不过断个胳膊,嚎哭声差点把房顶给掀掉,引来尚书府护卫,把她和草上飞团团围住。
两人真是好一番纠缠才逃了出来。
等几个丫环一顿上下其手,沈玄清终于在母亲满意的眼神里出了门。
本想在车上打个盹的,结果又被母亲揪着耳朵念了一箩筐的话,实在不堪其扰了,才连连保证自己今日绝对规规矩矩,安分守己,当个一等一的上京乖乖女。
将军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装乖卖痴的自己女儿,一指点歪这混世魔王的脑袋,这才勉强住了口。
母女二人一进这九鹭山庄就被公孙夫人热情引了进去,沈玄清受了厅里贵妇人们半日盘问,从头到尾都是照马车里答应的那样,少说多笑,规规矩矩,最后贵妇人们终于问无可问,将军夫人也面露笑意,沈玄清才终于被小丫鬟引去与其他小姐们一处去。
待行到一假山处,沈玄清挥手让引路的丫环退下,自己跟丫环小清溪寻了一僻静处坐了下来。
小清溪忙转到身后替自己小姐左一根右一根的拔起了钗。
“小姐既然不乐意,为何要答应夫人来这劳什子赏秋宴。”
沈玄清转了转略僵的脖颈道:“自是我想来。”
小清溪嘟嘟囔囔:“也不知这院子里有何景可赏,咱们天脉山脚下的草原那才叫美呢,这几天正是秋草连绵,跑起马来那才叫个爽呢。”
“这京城里规矩这么许多,人人脑袋长天上去,心里那弯弯绕绕比库伦河还要多,还是咱们北境好。”
小清溪还再要说,忽见沈玄清摆了摆手,冲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清溪忙住了嘴。
远远的似乎有人声传来。
“我听说,她在北境名声很是不好,整日抛头露面,不合闺秀,而且据说还不会女工!”
“我表姑母家的二姨奶奶的孙媳妇说,见她在北境跟男子勾肩搭背,出入酒肆勾栏呢。”
“真是不知羞耻!”
“我听说她善拳脚,几个男子也敌不过她,平日里也是男子做派,在北境没有哪家小姐不远着她的,都怕带累了名声。”
“我听说,她其丑无比,方头阔耳,但是厉害的很,还在北境上过战场呢。”
“哪里有女子上战场的,我看多半是讹传。”
“不可能吧,我前日上街见过那个沈玄清,看着笑眯眯的,长的也不差吧。”
“可是被郑家那黑面郎拦住那日?”
“正是呢。”
“那日究竟如何?你可亲眼见着了?”
“见倒是见着里,就是离得远,不知道具体是如何呢。”
“你快说说!”
“我那日正在铺子里买胭脂,听到外面吵闹,远远看见郑公子当街拦住个女娘,我后来才知是那个沈玄清,当时我离得远,他们说了些什么倒是没听见,就看见两人面对面站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然后那沈玄清就跟自己的丫环走了,那郑公子当街站了好一会儿也离开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黑面郎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你们可知那郑豕后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