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凡之早就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宋凡之了。
是她先入为主的觉得宋凡之是弱者,初见时他被欺凌,后来被圣意威逼,被几方刺杀,一直以来宋凡之都被她主动塑造成了弱者。
弱者是需要被拯救。
可宋凡之从来不是弱者。
自己一厢情愿的帮助,或许在宋凡之眼里不过是可笑的累赘,沈玄清又想起了那夜宋凡之的话。
没有你,我或许没法活着进宫。
也许自己多少是有些用处吧,给宋凡之当个糊弄人的挡箭牌什么的。
沈玄清不傻,她只是一向不愿意对宋凡之的用意深想,不愿意想他那些突然转变的态度,不愿意想他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语,不愿意他那些将计就计的深意。
她既然把他当做挚友,就愿意百分之百的信任他。
可若是宋凡之任意消磨着这些信任,她也不会主动凑上去提醒,她只会冷眼看着,直到自己不愿意给他这些信任,然后毫无负担的离开。
只是无论如何宋伯伯和长公主之子没变,更何况她早就在念姨坟前许过诺,他会好好待宋凡之,而且那几年他对自己的情谊也不作假。
接下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沈玄清想不出来。
但是知道自己念着旧情愿意再给宋凡之一次机会,就当做是对念姨最后的交代了。
想清楚这些,沈玄清就觉的异常的累,不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天边翻上浅浅的鱼肚白的时候,桂公公才衣冠齐整的从正房里离去。
宋凡之过了片刻也推门而出,朝一旁的耳房走去。
耳房里静悄悄的,屋里的炭早就熄了,凉意透体,宋凡之皱眉关上南墙上的小窗,才轻轻踱步走到床边,俯身去看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人。
被子里的人似乎极冷,裹着被子也依旧颤颤发抖,宋凡之眉心一皱,伸手探向沈玄清的额上,额上汗津津的烫。
沈玄清发烧了。
宋凡之忙除去鞋子,和衣侧卧,将已经蜷缩成一团的女子连人带被搂进怀内。
被子里的人本能的往宋凡之怀里凑近,小小的脑袋在温热的胸口凑了凑,终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宋凡之燥郁了半日的心终于慢慢的舒软了下来。
“真是胆大包天,东宫也敢乱闯。”
只是这责备的语气,最后又变成了浓浓的无奈。
怀里的人许是热的难受,并不安分。
睡是睡不着了,宋凡之索性一边搂着沈玄清发汗,一边想着这一夜的波折。
桂公公是太子心腹他是早就知道的,可桂公公将自己送到他床上,他是始料不及的。
宋凡之看了看怀里的人,有些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个幌子倒真是当的尽心,不但引的自己摇摆不定,还引出这样一出“美人计”。
宋凡之不由的细看起怀里的人,这人醒着时一双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是非分明,总是显得人有些凌厉,现在闭着眼睛倒显得有几分娇弱可亲。
那桂公公确实是难得的尤物,俊秀里总透着几分娇憨,长相确实比沈玄清更媚,也更亦男亦女。
沈玄清则更冷一点,英气里掺杂的娇俏,不谄媚却也绝对算不上和善可亲。
不得不承认,这景国太子是个人物。
桂公公长的确实更合男人的胃口,行事说话也比沈玄清更温软周全。
两相比较,曾经自视甚高现在自甘堕落的陈国世子会喜新厌旧才合常理。
所以,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所图为何?
自己这可棋子究竟是要用在兄弟阋墙,还是要用在正义出师,或者......
安内攘外,一石二鸟。
大约现下他这个瓮中之鳖,在这位景国太子韩峥眼里已然是个死物了吧。
好在自己在查的事这几日也有了眉目,这位太子殿下既然费尽心机把人安插进来,只怕还有后招,不如索性将计就计。
怀里的人许是热出了汗,迷迷糊糊挣扎着想踢开身上的被子。
宋凡之轻声哄拍着按紧被挣的松了的被子,又抬袖替她抹去额上汗,也不知想到什么,盯着怀里又沉沉睡去人看了许久。
沈玄清常年习武,发了汗之后又歇了半日就好的差不多了。
她打算找宋凡之聊一聊,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可等她见到宋凡之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好像变的难以琢磨了。
宋凡之和桂公公挨的很近,桂公公正殷勤的替他添茶研磨,宋凡之见她进来也不答理。
倒是桂公公伺候停当,又笑眯眯的领着她往外走。
直到两人行到背人出,桂公公才开了口。
“世子如今正在气头上,一早就吩咐把你的东西收拾好送去了东厢,玄弟你且忍耐几日,待世子消了气我一定替你美言几句。”
沈玄清望着正屋的方向出了会儿神,点了点头,也不理桂公公,自己往东厢房走去。
自那日起桂公公就陪宋凡之睡在正屋,饮食起居,研磨读书桂公公从不假手于人,就连碧玉和绿绦两人也轻易近不了宋凡之的身。
沈玄清见两人同吃同睡的样子,总是不由得想起那日桂公公赤身裸体披着宋凡之外袍的样子,心下难免有些烦乱,偶尔忍不住时,就对桂公公甩着个冷脸。
碧玉倒是看的分明,玄公公这是失宠了。
想着那也夜桂公公偷偷怕床被自己抓包的样子,碧玉倒是对沈玄清多了几分同情,于是时常把人喊来宽慰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