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了化眼妆,能多睡会儿。”付惜禾一本正经扯淡。
她确实不爱化妆,出门标配一管防晒一根口红。从某些方面讲,她挺懒。
顾屿缀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登上大巴,发现车上除了中年组,只有吕辉一个年轻人。
吕辉巴巴给自家上司占了个风水宝座,顾屿“体贴”地把宝座回让给他,自己挨着付惜禾坐到后排。
他左她右,仿佛回到六年前,两个人坐同桌。
付惜禾一落座就看着窗外放空,刻意忽略身边的松木薄荷味。顾屿高中的洗衣液就是这个牌子,清冽中带点苦,付惜禾很喜欢。
他倒是长情,一个牌子用这么多年。
“昨天玩太晚了,这……孩子们平时还是守时的。”有顾屿、吕辉两个外人在,老李环视一圈空位,试图遮掩家丑。
“是,昨晚回去确实晚。”顾屿应和一句表示理解。
“没睡好的人,你要不也补个眠?”说完他转头向付惜禾。
有他坐旁边,“没睡好的人”半点不困,但还是依言假寐,避免交流。
约莫十几分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们总算稀稀拉拉到齐,一个个潮得可以,仿佛不是去考察,而是度假。
贾灿灿最后一个上车,小姑娘辣妹T恤低腰裤,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小蛮腰,马尾高束,妆容粉嫩嫩的,青春洋溢。
车上只剩吕辉旁边一个空位,吕辉是个萝莉控,看见贾灿灿宅男眼一亮,热情搭话:“定好了八点集合,你咋到这么晚?我都到半个钟头了。”
“上班太积极,思想有问题,这儿又没打卡机监视你。”贾灿灿手里拿着小镜子照,随口答他。
吕辉使气音儿说:“我那么大个老板坐镇后方,你居然拿打卡机侮辱我。”
顾屿跟付惜禾就坐在他们正后,贾灿灿当然早注意到了,确认妆容毫无瑕疵,她回头打招呼:“顾屿哥惜禾姐你们早啊。”
“早。”顾屿微笑和煦如春风。
付惜禾动了动,正要回个问候,却听顾屿替她说:“惜禾补觉呢。”
墨镜下付惜禾睁着一双大眼,狠狠剜了他一刀:惜禾,惜禾nm……
女人的第六感敏锐得惊人,贾灿灿的视线在两人间兜了个来回,微抿着唇缩回脑袋,一路兴致不大高涨。
浅水湾浴场很近,仅半个多小时车程,但大巴驶过入口,在里面兜转许久才找到正确的路。
顾屿那句“惜禾”杀伤力太大,付惜禾一路都没睡着,这会儿也不装了,支起身子透过车窗往外眺。
她对浅水湾浴场的印象还停在六年前,那时这里非常好找,车能停数百米远,夹道都是卖泳装泳帽的小摊,小孩抱着小黄鸭泳圈边嗷嗷叫唤“大海”边往里跑,淌一地的水,湿了又干……
不似现在,小摊都空了,道边也没有车停,犄角旮旯堆得到处垃圾,红的白的塑料袋被风赶着跑,一路冷冷清清,荒凉得像片废墟。
付惜禾有点难过。
浅水湾浴场在她记忆里是鲜艳的。暖洋洋的日光洒下,海面像铺了层流动的宝石,随着风和浪闪闪发光。
她之前跟顾屿来时,两人都没带泳装,她对着花花绿绿的泳衣挑花眼,顾屿去存包,知她选择困难,还非让她给挑泳裤。她使坏给他选了唯一一条带小碎花的靓裤,顾屿看见时脸都绿了。
想到这儿,付惜禾不由莞尔。
“想什么呢?”
颈侧一热,顾屿的声音擦耳传来,呼吸喷在她脖颈,烧出一片红。
付惜禾往旁边避了避,侧头看他才发现两人离得并没想象中那么近,是她对他太敏感。
“没什么,我在想这儿变化太大了。”
“四五年前就这个样子了,”顾屿顿了顿补充,“我回家时经常会来看看。”
“哦。”付惜禾刻意不去想他来看什么。
海?还是回忆?
吕辉慢热,初见时虽拘谨,熟悉一晚后倒很活泼,在前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脑袋转得比拨浪鼓灵活,这会儿搭腔:“姐你先前来过啊?”
“高考完过来玩过,那时候这儿人还挺多的,是个不错的地方。”付惜禾答道。
一旁贾灿灿突然插话进来:“跟男朋友么?”
她声音不大,付惜禾本想假装没听见,顾屿偏有意帮腔:“老同学,小姑娘问你呢,是跟男朋友来的么?”
是不是你心里没数?
付惜禾蹙眉看他,他眉眼轮廓温和,眼神却坏透了,非得逼她说出来。
“或许吧,”刚巧到达目的地,大巴小小抖动一下,“嗡”一声熄火,付惜禾第一时间起身,余光瞥见顾屿邪邪勾着的唇角,到底还是补了句,“不过哪任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泳裤是小碎花,怪现眼的。”
目送她下车,顾屿低头无声笑了一下,随后也起身跟了下去。
可能前阵子下雨散尽了雾霭,今日天气格外不错,天空海水俱是湛蓝,空气清透。
大海有种魔力,站在她面前,吹吹海风,听听潮声,无须做什么,再大的烦恼都能短暂平息。
为着方便,付惜禾出门只随便蹬了双沙滩鞋,此刻两脚一踢,光脚没进了水里。
沙滩很软,冰凉海水随着潮浪打到她的小腿。她静静看着,每回觉得后头的浪劲头那么猛,定然能拍更远,可事实都是差不多距离。
不光浪,人也一样,得知道自己能到哪儿,许多事不是光凭一腔冲劲就能行的。
付惜禾用余光寻找顾屿的身影,他背对她,沿着长长的海岸线走,间或俯身拾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