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有接触,但山庄全貌只有我们四主心知,他最多只窥得一角。”
风月也摇头,点漆的眸子带了几分狡黠,“若我们上演一场戏,刻意让锦都城以为他洞悉山庄底细,把那一角当真呢?”
“一场戏……他们岂肯轻易相信。“清和觉得这简直异想天开,”这需要相当分量的人去参演,恐怕得不偿失。这个叛徒,不值得这么大的代价。”
哪知庄主抓紧他的手,冷静地说:“若我去呢,够不够分量?”
清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忽然重重疑雾都豁然开朗。这孩子跟他绕了这么久,原来是想亲自去锦都城。
“不可。”
清和欲起身反驳,风月握住他的手将他留在原位,“清和,我知道这或许有些突然,你坐下来听我说。”
清和两道长眉皱起来。风月盯着他,眼神坚定、有些急促地道:“冷光城城主与我们亲密之时,甚至提出想要当第五主,他以为我们总共……最多才只二三万军队。”风月缓了口气,压低声音,“这是多好的时机,若真能让沐桑皇朝确信他的情报是真……”
“这不可能骗过清轩,更不值得你以身犯险……”
“总要一试。”清和想要阻止,被她截断,“这些年来,我们着红衣、戴面具,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甚至当年皇朝进犯,我一人杀敌,也未曾劳动山庄,为得就是让敌人以为我们只是个不成气候的魔教组织。而且此事……清临、清溪不宜擅离,清洵尚小,我又不愿你犯险,此事只有我最合适。“见清和还要说话,她一顿,干脆拿出了杀手锏,”清裳……我母亲的旧部,是山庄最坚实的力量,我要为她赎罪,为先祖及你们保留下这些实力。“
她看着清和的眼睛,恳切地道:“清和,你常跟我讲,要怀兼济天下之心,也常说起我母亲是如何留有侠名,我或许只有亲身经历她走过的山河,才能切身去体会。清和,相信我。”
听见师姐,清和明显怔了下。那墨染的眸子跳动着亮光,让他一时将想要说的话放了回去。
风月见他的态度出现了一丝裂痕,刚想乘胜追击,却听清和缓缓叹息,“是吗?”
他与庄主亲近,经历的世事又多些,小孩子心思纯净有什么心事总是瞒不过他的。庄主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真真假假,他自心知。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许是闭关见得少了、许是庄主长大些了,那冰雪聪慧的心思,饶是他从小看着长大,有时也有些看不清了。
他垂眼看向庄主,注意到他的目光,那长长的睫毛微抬了一下,拿出十足的真诚来。其实庄主身体一直不大好,因幼时受过亏,这么多年了仍细瘦伶仃,只有个子突兀地一个劲拔高。原本她肤色瓷白,稍有倦怠便显出一层病态的苍白之感,只是她向来认真勤勉,又极爱朱砂胭脂,画极艳丽的妆,穿极繁复的衣着,使她看起来健康、强大、富有活力,可以轻易除掉任何敢于挑衅的对手。
清和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真是为师姐,为清明山庄先辈们,做出这个决定吗?”
他隐约知道,庄主有别的盘算。
风月垂下眸子。她确实有别的盘算。那封焚毁的信。锦都城的落嫣来信说,死城的医书可能记载了医治寒毒的办法。
死城—一个从未有活人出来的地方。这是世人对它的评价。若让四主知晓此事,必定倾尽全力在所不惜。即便四主见过从里面出来的活人,却留下了更难磨灭的阴影,那个地方是他们提也不愿提的一道伤疤。
她不能为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陷自己人于险境。可就算是虚无缥缈,也是她绝不能放弃的生机。
她本打算在迁都之后,找个理由去寻,如今这理由自个跑来了。
无论是为山庄还是医书,都值得她亲自走一趟。
所以当清和柔和地看着她,问她,真是这样想的吗?
她坦然地点了点头。
清和默然。听见师姐,一颗心已软了一半,年幼的庄主言辞切切,那另一半也软了。
他喉头微动,背过身去,轻声道:“此事我再考虑。”而后转身,“若我同意,等你回来,可一定要由清仁辅佐治理内政。”
风月知道这是松口的意思,心下不由欢喜。说服一个清和便如此不易,若是四主齐刷刷在她跟前跪上一溜,她怕是什么决定也不能做了。
于是心情畅快,嘴上也开始瓢了,“跟着清仁修习律则有什么好,所谓乱世无法治,若非强者稳天下,哪里有律令用武之地,何苦不许我练武?“
听这孩子又开始发表谬论,清和皱眉,拿出温和的语气,试图与她讲道理,”清仁的武功并不算拔尖,你能认为他是一个平庸的人吗?”
哪知风月顶嘴道:“比起你和清临,我确实这么觉得。”
清和对这句话感到讶异,当即冷下脸来,“好啊,等清仁到了,我就将庄主的真实看法说与他听。”
风月终于有些慌了,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不会去伤清仁的心吧?”
她倒是尚未觉得自己的评判有何偏驳之处,只是因为清仁是从小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写字的人,而且真的会罚她抄写律则三千遍。
“伤人的话可是庄主自己说的,我只是转告罢了。原来庄主知道某些话不合适。“清和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我也需请他好好教导庄主,以防走上歪路。“
清和抽身离去。
“哎?清和……”
那落落身影从屋内绯红的光影中走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