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解释清楚:“清轩会易千面,清云与沐心柔的尸体是真的,墓室那具清思沐是假的。”
两人彻底怔住,他们定定地看着清风,半晌没有言语。
只是片刻,清和走过去,握住他的肩,完全没在乎他手中的长剑,声音艰涩,“思沐,是你……我怎能忘了,师兄说过,想为你取名风儿。思沐……”
清风僵硬地站在原地,任清和抱住他。还是父亲死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真心实意地拥抱。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清临已收了剑,胸腔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冷声道:“师兄是被清轩害死,你竟然能认罪作父,与皇朝狼狈为奸!”他又气又怒,内劲还在体内流转,本来想杀一条清轩的狗,却发现这人居然是师兄之子,冰冷的言语下是恨铁不成钢。
清和终于放开他,听了师弟的话,皱眉道:“清临,不应这么说,我们的命是师兄一家保下的。他为我们放弃了机会,我们怎能反过来苛求他呢?若当时位置互换,我们又能作何选择呢?”
清临握紧手中的剑,倏然顿住,一言不发。
“他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这是我们欠他的。”
清风听见这句话,又听清和问:“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清风木然站在原地,仍是没有表情。锦都城十年,没有人问过他的处境,没有人关心过他,亲情在他幼时早已化为灰飞。他可能,早已不知如何和亲人相处。也早已记不清,枫树下牵过他手的人。
诡异的静默。风月没有想到,他们竟会是这样的相见。只能叹了口气,“走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清风拒绝了随他们回荒域的请求,也拒绝了任何沟通。他自有自己的路,不会因这短暂的相见而有任何动摇。
清和已经心知,他心底空落落的。这么多年来,他未寻找过师兄的旧部,可能早有自己的方向和立场。何况,太晚了,他已成年,那最重要的几年,他们错过了,已经是陌路了。于是只温和地对他道,他该有自己的选择,有不被先辈束缚的权利。他们会尊重他的选择的权利。但他们是山庄的人,会以山庄为重。只能祝福他万事皆安。
清和说得绝情,他们再相见可能已是敌人。清风拒绝回荒域,东主并不勉强,只是在走前仍不舍地再看了一眼,牵连出几分不自觉的不舍。
最后一次相见,他还那么小,两手轻轻一举就能抱起,如今,他成年了,连简单的相拥都生疏,错过的年岁,终究漫长成一生了。
清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云来客栈的。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层层的心绪,便如杯中波澜起伏的茶水,渐渐平息下去。
他早就猜出四主身份,可是那个怀抱还是让他几乎溃败。他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见他们,是倔强也是惭愧。
茶壶放下,门开着,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道修长的人影。那人影笔直站立着,终于回过身,停在门前。
半晌,清风道:“进来吧。”
手又一倾,多倒了一杯茶。
得了他的应允,清临方抬脚跨过门槛,看着他,瞳孔稍微软化,张口道:“对不起。”
清风的眼忽然发酸。
清临道:“我方才的话说得不对。”
当了这么多年的伪君子,也早从心底把自己打为伪君子,早已淡然。听到他这句话,竟然从胸腔开始发酸。执着茶壶的手险些拿不住,他放下去。
清临说话斩钉截铁,“师兄说得对,你该有自己的选择。是我们欠你的。只是我和师兄,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很可惜,不能补偿你了。”
清风默然不语。
清临说罢,修长的指节一抬,泠然一声轻响,如切玉之声,手中长剑出鞘三寸,寒光璀然,如冰似雪,又一抬,霜雪之意都敛入鞘中。
清临将这把剑稳稳举在清风面前,道:“这是霜雪明,古月国神剑,也是你父亲的配剑。”
清风目光淡淡移向剑身,清临道:“当年,霜雪明、寒魄、冰魂,都落入清轩手中,他将这三把神剑上贡给沐韶凌时,被执行刺杀任务的风离截获。”
清临:“古月国神剑皆是陨铁所炼,剑身有寒冰之气,它是把好剑。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清风看着横在眼前的剑,却没接,“它的主人给了你,就是你的剑。”
清临的声音不容拒绝,他说:“那么现在,我把它给你。”
僵持片刻,清临干脆地将剑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在他背影之后,清风才缓缓伸出手,像要接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