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觉睡得算不上特别安稳,感觉自己一直都在梦里沉沉浮浮,身体像一只在浪潮上颠簸的小船,怎么样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你在梦里,回到了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卡维刚刚二十吧。你站在昏暗的礼堂里,周围穿着黑白色衣服的亲戚看似沉默,实则都在悉悉索索地说着什么。
“太惨了,刚刚成年父母就因为海底隧道崩塌双双淹死了。”
“唉,一个小姑娘的,以后要怎么活的。”
“……不过我听说,她得了一笔巨额的赔偿金,以后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很难过就是了。”
你手里捏着一束白色的花束,边上那些人每每轻声说一句,你的手指就收拢一分。花束的绿茎被你捏烂,绿色的汁液透过包装纸粘在了你白色的手套上。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以后,你红色眼眶把花扔向了那个人。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在我爸妈的灵柩前、在我面前,你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的声音幻化成染着哭腔和愤怒的气音,“你们可真不是人。”
有几个脾气不好的人脸色一沉,端着长辈的架子开始教育你。
“我们这是关心你,你没了爸妈,以后一个人要怎么活。”
“就是啊就是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你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这话,指甲嵌入掌心,压出一道道红痕来。
周围的声音让你觉得烦心、气愤,你想要叫喊,想要打人。就在你忍受不了准备动手的时候,耳朵突然被人捂住了。
卡维站在你身后,他的胸膛贴着你的脊背,像是最后的依靠和宁静的避风港。
你没注意他和自己的极品亲戚说了些什么,你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我还有卡维,我还有卡维,还好我有卡维,卡维、卡维……
把人请走以后,卡维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呆呆地站在灵堂里的你,沉默着摸了一下你的头。
“没事的,”卡维朝你笑起来,“无论多难,我们都能挺过去的。”
那时候,你沉浸在悲伤里,没有发现卡维的异常。你只知道下一秒自己就抱着他哭了好久好久,宣泄心里的悲伤。
但这一回的梦,似乎将那一年里你没有看清楚的细节全部再现了出来。卡维对你笑时疲惫的声音,浓重的眼袋还有和你一样藏在骨头里的悲伤。
也许你早该注意到的,在你失去家人和一切的时候,他何尝不是遭受了相同的苦难。
那天卡维一直在对你说:没事了,会没事的,也会好起来的。
这些话是他对你说,或许也是他在对他自己说。
你的睫毛在睡梦里沾湿,挣扎着醒来的时候,你不自觉就呢喃出了那个名字:“卡维……”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放在玻璃茶几上的那杯温水也已经冷掉了。你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身上有一点黏糊糊的感觉,毛毯从你的肩头滑落,涌进来的空气让汗液蒸发,带来了短暂的凉爽。
你盯着落在自己脚边的毛毯看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想卡维,然后你就把它捡起搁置在沙发上了。
想冲澡。
你站起来,在衣柜里抽出睡衣和毛巾,踢掉脚上的拖鞋、解开衣服的扣子走出门就往浴室里走。
卡维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有你家的钥匙,是你之前特意给他的。说来也好笑,你看起来是个文静、细心的姑娘,但是记性总是不太好一样,总是会忘记带这个、忘记拿那个。
有时候你人在表演团里练习,只能用终端给卡维发消息。眼巴巴的求他帮你回家拿东西,你在终端里给他发语音,叫他:好哥哥,好卡维,卡维你最好了,帮帮我吧。
第一次卡维听的时候闹了个大红脸,但还是磕磕巴巴的答应你了。时间久了,给你跑腿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在听到你喊他“好卡维,好哥哥”也不再脸红了。
那串钥匙也就一直放在了他身上。
卡维进门的时候直接用的钥匙,他原本是怕吵着你睡觉,所以才没敲门。
但一拧开门来,发现你已经睡醒了。他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然后耳垂就红了,这红色一路顺着脸颊烧到了脖子上。
你穿着热裤,腿部线条笔直流畅,或许因为是练习经常舞蹈的缘故,身材看起来很具有力量感。上半身白衬衫顶部的扣子被随意解开了,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整个人就这样闪着白皙的光,又带着一点刚刚睡醒的慵懒感。你现在像一只猫儿一样,娇贵但又可爱。
在卡维看着你发呆的时候,你也盯着他,看他一言不发的就把自己烤熟了。
“卡维,你脸红什么啊?”你的声音都带上的揶揄的感觉。
卡维转过身去,心想你怎么这么坏呀。明明知道他为什么脸红,却还要故意这么问他。但是偏偏的,卡维还真就爱吃你这一套。
喜欢的人有一点点调皮,有一点点坏,会让人感觉到生命的活力和人性多样的色彩。对于卡维来说,你是他的缪斯,怎么可能会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呢?
缪斯活泼开朗,会让他更加心动,即便那个缪斯女神总喜欢捉弄他。
你瞧他背过身去,心里不禁觉得好玩。于是刚刚在梦里经历的伤心和无奈一下子就被这个金色头发的大男生赶跑了,唔,他就像是你的太阳。
谁能不爱暖呼呼的太阳呢,即便他现在有些不好意思。
听着你踩着步子往浴室里走,卡维忽然出声:“别洗凉水澡,不然待会儿又要难受了。”
被戳中心思的你眨了下眼睛,然后朝他吐了一下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