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个时辰,却也是辰时一过的光景就离了床铺,并未如往常那般去书房研习药理,而是同候在门外的白静一道去了小厨房。
她今日要做一样吃食。
泯县地界的莲子糕鲜甜软糯,味道清新,夏倾晚虽不精厨艺,但一手莲子糕却比照父亲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
虽然她也不知,位处泯县那般贫瘠之地,父亲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手艺……
莲子糕出锅时的清甜香气盈满了整间屋子,一旁打下手的白静都稍显惊讶。
她自幼在将军府侍奉,也见过诸多世面,但像这般不见经传的糕点做出如此品相的,倒真在意料之外。
“姑娘真是手艺了得。”
夏倾晚闻言弯了弯唇:“我也就会这一道糕点。”
夏倾晚说着夹了一块最上面的莲子糕,喂给白静:“尝尝,味道如何?”
白静一时受宠若惊,虽说她们在将军府中并未受过苛待,老将军对下人们一向宽厚和善,但到底尊卑有别。
夏姑娘是于老将军都有恩遇的人,她怎么能,白静想着忙摇摇头:“姑娘,这……怕是不妥。”
“为何?”夏倾晚看她一眼,又扫了眼夹着的莲子糕:“白静,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只须知道我并非将军府里主人,相处之间,也无需那般规矩拘谨。”
“姑娘……”
“还是不行?那看来是我手艺不精——”
“姑娘,白…白静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尝尝。”
夏倾晚说着就夹了莲子糕喂过来,白静也是下意识张口,那一点软糯清甜在舌尖上浅浅扫过,入口即化的绵软久久停驻,却又并不黏腻。
好吃到白静忍不住眯了下眼:“竟是这般滋味……”
“好吃吗?”
白静:“好吃!”
“那找个食盒装起来,我们出去一趟。”
-
白静跟在夏倾晚身后一路从将军府西院到了明序堂。
两人站在明序堂门口等着里面的通报,白静仰头望见那块笔锋遒劲的牌匾,心里没忍住轻轻打起了鼓。
再看旁边身姿站得挺直的豆蔻少女,心中不禁升起两分佩服。
姑娘真是同京中诸多世家贵女大不相同,在公子面前也能静如波水。
若是换成旁的姑娘,指不定已经粉上眉梢了……
正想着,只见林昂出现在门口,周遭的气质是同江辞衍一般无二的冷淡,板着相似的一张冰面冲她们行礼:“夏姑娘,公子现下在书房,夏姑娘可以进去。”
“有劳。”
林昂闻言再一点头,拱手转身引她们进入明序堂。
穿过一段抄手游廊和亭苑,林昂带她们在书房前驻脚:“此处便是书房,公子在里面处理军务。”
“会不会打扰?”夏倾晚今日前来主要是为感谢之前在马场上的救命之恩。对方虽然并没有记挂在心上,但这样的恩情,夏倾晚自己也不会糊弄过去。
该有的礼数她得准备周全。
今日这份莲子糕便是特意给江辞衍做的。
夏倾晚往门口的方向略行一步,声调清柔:“公子现下可是方便?”
“嗯。”
里面很短促地传来一声。
“进来吧。”
夏倾晚带着食盒走了进去,入目是一架架排列整齐的檀香书格,男人在林林总总的书籍之后,执卷立于窗前,模样认真。眉目清秀温敛,气质如一池不变的寒潭。
确实算不上什么容易亲近之人。
夏倾晚眼睫稍垂了下,到底是又往前行了一步,出声打断执卷人的思绪:“公子。”
江辞衍抬眸往这边望过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瞳色浅淡,偏冷的视线只在她身上扫过一眼便收回。
江辞衍放下手里的书:“何事?”
夏倾晚往前徐行一步,先是福身略施一礼,随即将食盒里的莲子糕拿出来,搁置在案几上的声音微微一响:“之前在马场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一点浅薄心意,前来答谢公子。”
“你父亲于我祖父有恩,照拂一二,乃分内之事,你也不必如此客气。”
“父亲曾有言,受人之恩,没齿不忘。”
夏倾晚说这话时语气依旧清软,只是细听下来,又能品出一点执拗的意味。
江辞衍不经意勾了下唇,抬起眼眸与豆蔻年华的少女对视。
她未及笄,身段却已然姣好,个子不算矮,就这么不卑不亢站在人面前。
活像一株挺拔的小梅。
唇角的弧度起得更胜,江辞衍并未察觉,略好笑地打量她一会儿,终于是收了性子。在这场言语争锋中让出一步,指尖在案几上轻点两下:“有劳。”
站着的人闻言稍愣,似乎没料到他这般好说话,肚子里的一大堆说辞顿时没了用武之地。不过夏倾晚又很快调整过来,弯了下眉梢,再冲他轻福一礼:“谢公子。”
江辞衍点头:“嗯。”
她好像一直这般注重礼节。
想着眼前的少女已经开始收拾起食盒,将最后一层盖子扣好,夏倾晚正欲提着食盒转身离开,视线扫过某一本书册时,手上动作稍稍一滞。
夏倾晚脚下步子一停,没忍住念出视线中黑色的那方书名——“《三洲地质》?”
话落,江辞衍的动作也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