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
“傻丫头。”赵姨娘闻言状似无奈戳了下她额头,“这有什么不懂的,当然是收拾行囊跑路啊,你也回房里动起来,随我离开将军府。”
“离开将军府?”赵笙笙闻言话里的匪夷更甚,几乎以为是自己听茬了:“姨娘在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将军府,是……是太傅要撵我们吗?”
“不是。”女人说着双手放在赵笙笙肩膀上,语气温和:“是时候到了,该是我们离开了。”
赵笙笙:“什么?”
“此事话长,姨娘暂且不与你细说,你且记着,回去带上安身立命的铺子田契即可,其余的,甄选一二便可,此去是为离京甚远,且不可贪多。”
赵笙笙只得拐着步子出去了。
她虽然不知姨娘怎地要突然离府,但若是论及这世间之人,姨娘是最不会害她的,此番做派,应当是有什么不得言说的隐情。
她只要配合便好了。
赵笙笙想着便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路上并未思及太多,她虽然经历浅薄,但该生的心思倒是有的。
此前姨娘让她送的那盒蝴蝶醉,定然是与温元霜的死有关的,但赵笙笙对此倒没什么好愧对的。
温元霜为人刻薄自私,空有皮貌虚荣自负,这样的人,得这样的结局也是自寻死路,若是温元霜当初不存那害人的心思,旁人自然也动她不得。
死便死了。
赵笙笙只是疑惑于,姨娘在这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姨娘她,算是好人吗?
……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套着缓缓从将军府的侧门出府了。
摇摇晃晃一直出了城门。
马车里,看着车帷外渐渐远去的缙京,女人的声音才在此时响起:“笙笙可知,姨娘为何要在此时带你离京?”
赵笙笙摇了摇头,捏着茶盏望向对面的女人。
赵姨娘靠着车窗弯了下唇,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有些悠远,又好似夹着两分轻浅的释然——
“姨娘我啊,只不过做完该做的事了。”
“笙笙不懂……”
“那姨娘同你慢慢说。”赵姨娘:“还记得你小时候吗?”
赵笙笙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幼时地州发了旱灾,庄稼收成不好,城里四处可见逃难的乡民,彼此间为着几两碎银便能易子弃女,在赵笙笙仅有的记忆里,早已忘却了父母的样子,仅有的一点画面便是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又因为是身形瘦弱的女孩,在一众流浪的小乞丐中总是被别人抢夺吃食。
长此以往,赵笙笙只记得最后一眼是看见春红楼外的牌匾新换了彩球,再然后,就是眼前一黑。
再醒来是,便已被赵姨娘抱了回去。
因为她,当初赵姨娘还同春红楼的妈妈起过争执,赵姨娘本是春红楼里的头牌,卖艺不卖身,一手琵琶小曲艳惊四座。
最初也并不流连风尘,是以地州官府的小姐出生,父亲是从七品地州州判,为官清廉,却逢天意难为,横生旱灾数月,民生凋敝。
父亲上书奏请朝廷拨款赈灾,却逢先皇后生辰,崇元帝下旨大办,新修华春宫殿。
拨款,自是先搁置了。
“因为朝廷不拨款,父亲便同税赋度支司合议变卖贡品以换银,修水利,通河渠,百姓得利,民生安宁。”
“那后来呢?”
赵笙笙听到这里,姨娘却突然没了下文,实在没忍住追问到。
却见女人自嘲般勾了下唇,一滴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赵笙笙表情微滞,又听她说:“后来父亲因为私自变卖御贡被人栽赃诬陷,大理寺未经详查便受贿结案,崇元帝罔顾黑白,一道圣旨夺了我父亲的官袍,还将我家抄斩问监……”
“朝廷派人抄家那日,是我小妹七岁的生辰,本是一席家宴最温情,却闻锋鸣起刀兵。”
“血流成河。”
那场大乱中,活下来的只她一人。
“后来我便入了春红楼,见到你时额外觉得亲切,我这半生,本是一介白骨行尸,蝼蚁一般在那样的地方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甘,本只是捡你来做个伴,聊慰余生。”
“原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机会,手报仇雪恨。”
“我在春红楼卖艺的第三年,有一位戴面具的人找到我,让我去载船献艺,接近一个坐船巡游江岸的富商。”
“说是只要按他说的做,便可为我家十几口人命的债偿血。”
“那姨娘做了吗?”
“做了。”赵姨娘随即又笑笑,“我按他的吩咐戴着面纱去湖中献艺,一眼被那船中的男子相中,指给了他身边一个叫江靖的男人。”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崇元帝,将我家抄斩的人。”
“不过那戴面具的人却并不让我冲动,我也知自己形单力薄,崇元帝身边暗卫众多,我近不了他的身,且他让我去将军府做眼线,并不是进宫。”
“我本以为此事再无希望,只好按捺着在将军府中小心行事,只是后来年岁渐远,崇元帝便也忘了我这般人物,随着后来江靖辅佐东宫,崇元帝便再未派人从我这里探听消息了。”
“倒是要感谢宋夫人。”
赵姨娘在将军府的这些年,与江靖一直是逢场作戏,她随江靖回府的第一天,男人便同她讲清楚,他着人照看赵笙笙,供其衣食,只要她同崇元帝那边唱假戏。
赵姨娘自是配合,与江靖相处更是少之又少,男人在她的印象里,从来都只歇在书房,只偶然去几回宁安堂,还得是宁安堂那边传话过来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