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午饭的时候,姜雅把那三个鸡蛋壳随手捏碎丢进了灶膛。
她蒸了一锅二面馒头,小米汤,干豆角炖萝卜,又捞了一碟子萝卜缨咸菜,正在切咸菜,大门被拍得砰砰响,姜雅拉开门一看,两个弟弟先回来了。
“二姐,大白天你栓什么门呀。”
姜丰产十七岁,姜丰收十四岁,两人进门后动作一致,把手里的锄头随手一扔,手都没洗就直奔厨房,一个问:“有什么吃吗,饿死了。”一个喊:“二姐,快给我倒点水,渴死了。”
“壶里有水,自己倒。”
“你给我倒点水怎么啦,我干一上午活都累死了,你在家里当然闲着舒服。”
姜丰收说着伸手去掀锅盖,姜雅烧火棍一挥打退他的手:“你哪只眼睛看我在家闲着舒服了?那我跟爹说,明天你留在家,喂猪喂鸡、洗衣做饭、打扫院子,这些统统都归你了。”
姜丰收撇撇嘴:“嘁,我才不干呢,都是女人家的活儿。”
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呢。姜雅说:“今天午饭你别吃,女人做的。还有啊,你的衣服以后你自己洗。”
姜丰收这次没敢再皮,做个鬼脸笑嘻嘻跑掉了。
姜老大和宋士侠随后进来,姜老大只管进屋去了,宋士侠瞟了姜雅一眼,因为早上的事情还故意端着脸,瞧了瞧姜雅做的饭,又叫她去炒几个鸡蛋。
“炒几个?”
“炒三四个吧,三个。多切两棵葱花,放几个干红辣椒。”宋士侠说,“你两个弟弟今天干活都出力了,炒个鸡蛋吃吧。尤其你小弟,现在也正儿八经挣工分了。”
姜雅丢下菜刀,转身去鸡窝里掏鸡蛋。
姜雅琢磨着,这老姜家,八成是没有读书的基因。
便宜爹姜老大,在原书中的描写就是个迂腐守旧、不通情理的农村老头儿,没多少存在感。不过如今在姜雅看来,他起码是肯让孩子都上学读书的。这年代农村小孩很多不上学,尤其女孩,姜老大肯送两个女儿上学,这就不错的了。
可惜没用,原主姜二丫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头脑笨人又懒,不上了,老三姜丰产读到四年级,老小姜丰收去年考上了初中,统共上了不到两个月,学习滑头被老师打,跑回家死活不去了。姜老大说了两回没用,也就随他自己,反正十四岁的半大小子能干活挣工分了,上学读书没那么重要。
唯一硕果仅存读到初中毕业的,也就是女主姜芫了。
姜丰收辍学的时候正值初冬农闲,壮年劳力们上河工,姜丰收年纪小就没去,如今开了春,姜丰收算是头一天正经上工。
这不,宋士侠心疼小儿子,才舍得炒个鸡蛋犒劳一下。
姜雅炒好鸡蛋,连一碟炖萝卜、一碟咸菜,拿高粱杆穿成的盖帘端去堂屋,同时扬声喊两个弟弟来端馒头和汤。
“炒鸡蛋呀!”姜丰收惊喜地嗅嗅鼻子,跑进厨房一手去端米汤盆,一手抄起装馒头的小筐就走,吓得宋士侠赶紧拦住他,夺过小筐,只叫他把米汤盆端稳当。
宋士侠舀水把灶膛口的热灰浇灭,随手把灶台上三个鸡蛋壳拿出去,冲洗一下,放在院里石板搭成的台子上晾干。
农家人过日子精细,鸡蛋壳也是好东西,没有扔了的。鸡蛋壳放铁锅里小火炒到发黄,研成细末,开水冲着喝能治拉肚子,还能管胃酸胃疼;切菜干活割破手拿它外敷,消炎止痛,当消炎粉用。
老姜家日子在村里还算过得去,可两个弟弟眼看都大了,等着花钱呢,日子一向过得节俭,十天半月能舍得炒一回鸡蛋,每次大概也就炒三个,一家五口人吃饭,姜老大一家之主要干重体力活,弟弟们要长身体,宋士侠和姜二丫几乎就不伸筷子。
姜老大尝了尝说:“下回再炒鸡蛋,多放一把干红椒,再多加点盐。”
姜雅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姜丰收把一段干红辣椒夹进杂面馒头里,问了一句:“二姐,你怎么不吃啊,你尝尝,你今天放的油多,可香了。”
“你吃。我不想吃。”姜雅说。她才刚跟贺成吃了一顿,还不太饿。
宋士侠说:“多放油好吃,一顿吃完日子不过了?”
姜雅低头吃饭也没吱声。大概是她脸色太平淡,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宋士侠总觉得她今天跟平常哪里不太一样,寻思着这个死丫头又拧巴什么呢。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真病了呀?”宋士侠问。
“没怎么,我下午就去上工。”姜雅说。
宋士侠听着她那么不带语调的口气,皱眉道:“我又没问你这个!”
饭桌上一时气氛就有点不好了,姜老大看了姜雅一眼说:“咱家丰收长大懂事儿了,吃饭知道让人了。二丫啊,要吃就一起吃,好不容易炒一回鸡蛋,你自己也尝尝。”
宋士侠早上刚因为姜雅挨了男人的骂,听他们说话心里不得劲,怎么整得跟她亏待这丫头似的。
宋士侠说:“又没人不让她吃,谁要吃谁吃。故意做这个样子,谁不让她吃了吗?”
姜雅夹菜的动作一顿,筷子中途改了个方向,果断转向那碟炒鸡蛋,划拉划拉,用力夹了一筷子回来。
三个鸡蛋统共能有多少,本来也就剩那么点了,她这一筷子下去,碟子里就只剩下几片葱花和两段红辣椒。
这下宋士侠的脸色是真变了,死丫头,这不明显跟她赌气吗。她脸色变了变,想发作却又找不到由头,只好使劲瞪了姜雅一眼。可姜雅低头吃饭呢,压根就没瞧见。
这时外头有人嚷嚷,宋士侠留神听了听,端着碗起身出去了。
“我喊喊大伙儿听听,我家的鸡今天撂蛋了,撂到你们谁家去了,捡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