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屋顶的瓦片年久失修,码的不是很齐整,稀稀拉拉地也会渗下来几缕月光,霍君窈没过多久便适应了这样的亮度,自由行动倒也不成问题。
她不能一走了之,又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干脆在口袋里翻腾起来,玉佩、银票等值钱的物件一样没少,看来真的不是为了劫财。
摸着摸着,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竹制的小圆筒,是晏青禾送她,说是用来解闷的,现下倒是刚好派上用场。霍君窈找了一处光线相对来说好一点的地方坐下,就开始研究了起来。
千机宗不愧是以机巧之术立足武林的大门大派,不过拇指一般大小的物件,看似平平无奇,竟囊括了如此多的精妙机关,霍君窈研究了许久,实在是太费眼睛,干脆提了口气,借着墙壁上的坑坑洼洼游上了房梁。
“这回就得劲儿多了嘛。”霍君窈自言自语。
“被绑架了还如此悠闲。”
喑哑的男人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心里“咯噔”一声,有人在屋顶,她竟半点也没察觉,只觉得头皮发麻,一丝凉意从后背直冲天灵盖。
她取了几根银针捏在手里,正准备有下一步动作,却见屋檐的瓦片被人掀了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正嬉皮笑脸地和她打招呼。
轻浮。
霍君窈不着痕迹地将银针收了起来,冷冷地干笑了一声,并不想理他。
“别生气啊,这不是看你太无聊,和你开个玩笑。”
晏青禾不再故作低沉,霍君窈自己在这小黑屋里呆久了,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竟还觉得有些亲切,也不再冷着脸,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月光下,晏青禾拄着脸颊趴在屋顶上,倒是十分惬意,面颊微红,时有时无地传来淡淡的酒香。
晏青禾慢条斯理地说道:“君姑娘听没听过一句话,叫月黑风高杀人夜,在下夜观天象,那漫天星辰隐隐泛红,便知今日定有大事发生,便在城中逛的晚了些。”
霍君窈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了一声,“单是闲逛多无聊啊,所以又顺便买了些酒,逛着逛着就逛到城守府了。”
晏青禾打了个响指,对霍君窈话里话外的讽刺似乎毫无察觉似的,笑模样地夸赞道:“姑娘聪慧,一猜就中,瞧着代山的小贼竟敢从城守府绑人,定睛一瞧,这不是君姑娘么,在下这颗侠义之心委实过意不去,顿时怒火中烧,一气之下摔了酒坛子,这不就跟过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晏青禾这个表情、这个语气活脱脱就像是一只摇着尾巴求主人夸奖的大黄狗,霍君窈翻了个大白眼,敷衍又严肃地点点头,表示她很感动,然后低头继续摆弄手里的竹筒,头顶上的人也不说话了,晏青禾不再刻意掩藏自己的呼吸,霍君窈便也知道他一直没走,就是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眼睛又酸了起来,一抬头,发现晏青禾竟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怪瘆人的,见她停手,赶忙问道:“怎么不继续?”
霍君窈伸手指了指,“你这大脑袋挡光了,劳烦让一让。”
晏青禾自知是被嫌弃了,“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将口子让了出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屋顶上的人实在是太过无聊了,又翻了回来,正对上了霍君窈嫌弃的眼神,自觉地挪了下方向,让自己的大脑袋不至于挡了光,直到霍君窈满意地垂下头继续研究手里的物件,才又开口说道:“君姑娘,在下做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解开的,这样,你叫我三声好哥哥,哥哥就教你其中关窍,如何?”
霍君窈头也不抬,伸手在腰间摸了一把,向上一扬,一根银针顺着小洞就飞了出去。
晏青禾从容躲开,也不恼,又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瞧着房梁上的姑娘丝毫不为所动,却是越挫越勇,玩心大起,掰着手指说道:“那我就吃点亏,看在你我如此有缘,打你个半价,一声半不能再少了。”
晏青禾东拉西扯起来实在太能絮叨,霍君窈几乎可以断定,若不理他,他定能一直说到天亮,顿了一下,问头顶上这个话唠道:“一声半怎么算?”
晏青禾挑了下眉,正色道:“一声好哥哥,一声哥哥,一声半。”
下一刻,晏青禾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翻到了一边,忍笑躲开了霍君窈忍无可忍的三根银针。
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也不知道是不是晏青禾太自来熟的缘故,其实二人也没见过几面,竟相互试探着、算计着,竟好似相识了很久一般。
就像现在,两人静静地呆着,一个不提,一个不问,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