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簌簌大雪落了整宿,凄冷的长春宫里早在半夜就燃尽了炭火。
天亮时,内殿里已然阴冷至极。
赵蓁夜半时发起了高热,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却依旧坚持让贴身大宫女扶着坐起来。
她开口时声音虚弱,嗓子嘶哑,可依旧从容镇定:“都妥当了吗?”
魏紫小心扶着她靠坐,一边碾碎了冷馒头喂给她,一边压低声音细说:“半夜时,奴婢借着炭火和吃食大闹了几次,混乱中已经看见了几处暗语,想来,最迟明晚就会陆续有行动。殿下,一切都如您所料。就是我们当初担心这囚禁之处不一定是这长春宫,也妥妥的在您计划之中,倒也不枉费您在这宫里布局了这么久。”
就是您,不该受这么重的伤!
赵蓁又就着魏紫的手喝了一口凉水,侧身时动作大了些,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她很随意地用手捂住,语气中略有淡淡嘲讽,神色倒是很平静:“带人去城外看了一眼驻军就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本宫那二弟这一国之君当得可真是容易。可他治国的本事没有,疑心病却甚重,做戏要做全。”
魏紫扶着她躺下,声音中有些恨意:“二皇子用那卑鄙的手段害了太子殿下,什么一国之君,就是个篡国的小人!”
赵蓁闭眼沉默。
对父皇来说,死了嫡子还有庶子,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只要有子嗣继承就行,甚至,让庶子登基后,给嫡女封个摄政长公主已经是对元后一系天大的恩赐了。
魏紫瞧着自家殿下的伤势,忍不住大着胆子劝谏:“殿下,裴世子已经从晋阳侯世子一跃晋升为辅国公了,如今已然大权在握。您从小将他带在身边亲手教导,莫说咱们太子殿下的其他三个伴读眼红,就是他在世时也曾玩笑过您偏心裴世子。”
见赵蓁未做声,魏紫胆子更大了一些:“奴婢想着,待事成后不如您屈尊拉拢一番,念在往日情分说不定他能改弦更张,有了他这个助力,今后的路也能顺畅一些。”
听见“裴世子”三字,赵蓁微微睁眼,眼底神色晦涩难明,手指紧紧攥紧,良久才缓缓松开。
“莫要在本宫面前再提此人!”
如此严厉的口气,几乎带着训斥!
魏紫赶紧闭嘴。
她不明白两人原本亲如姐弟,为何现在却形同陌路,但终究不敢多言。
空旷的内殿恢复了寂静,赵蓁心中却已百转千回。
年少情谊在荣华富贵面前不值一提,嫡出太子尸骨未寒,他这个昔日伴读却已攀了赵萼那狗东西的高枝一路飞黄腾达,她就只当往日情分全部喂了狗。
少时过往犹如轻飘飘的流云,赵蓁早已破之脑后。
可是,有道人影却根本挥之不去,稍稍回忆就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刺入她的心底。
那是一个高瘦却极具爆发力的身躯,被她多年教导,矫健非常。
那晚,不过几个拆招,他就完全制服了她,甚至,她被迫到撞进他胸口时,那坚不可摧又无法逃脱的被禁锢之感,一瞬间除了无奈的绝望,还有臣服的屈辱。
“……阿姐,阿淮不必任何人差……”
“……阿姐,放松,你现在浑身滚烫,让阿淮帮你,可好……”
那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时似乎有种正在卑微祈求的错觉,可她尚存的理智感觉到了耳边的吐息也同样滚烫。
那人已然不是儿时少年,早已是个强健的男子!
哪来的什么卑微,只是被他找到机会,让他不再满足简单觊觎,如此而已!
深吸一口,缓缓吐出,赵蓁艰难平息复杂心情
快三年了,她用异常的忙碌,一直命令自己忘记那一晚。
如此狼崽子,不想也罢,就当从未识得此人,还是好好想想眼前局面才是要紧。
她费尽心思给赵萼那狗东西找了机会囚了她,一身是伤差点没了性命,总要有个结果。
好在,她所料皆未出差错,宫中经年布局终于到了用武之地。
若是没有差错,她只要将在宫中布局悄悄启动,牵一发就能动全身。
如此,后日一早就会有武将在朝上为她伸冤叫屈,后日下午宫中就会传出皇上这个做弟弟以莫须有的罪名虐待她这个嫡长姐,之后御史就会开始有谏言让皇上慎重查清她这个“谋逆”大案,再之后还有会宗室长辈“无意间”翻出三年前“太子坠马”案……
如果一切顺利,她嫡亲的弟弟,前太子赵蕴的死就会大白天下。
而这一切,都要从她这个摄政长公主被屈辱地囚禁冷宫开始……
思虑间,赵蓁再次陷入了昏睡中,直到被巨响惊醒。
“哐当!”
内殿大门似乎被人硬生生踹开。
“你们要干什么?”魏紫虽然有些惊慌,却依旧沉声质问,可到底势单力孤,话音还未落就被人狠狠推到一边。
不过眨眼的功夫,一群人旁若无人地围在了她赵蓁的床榻前。
赵蓁捂着伤口艰难坐起,血迹很快从指间渗出,剧痛让她微微蹙眉,可看向来人的眼神,从容中依旧带着三分凌厉。
她一直在军中历练,几次从尸山血海中捡回一条性命,眼神中的凌厉能让寻常八尺壮汉无端胆寒,不敢直视。
眼下,她脸色苍白,却依旧威严十足。
她更像是一只不小心误入猎人陷阱的凶兽,没有挣扎不是因为恐惧而屈服,只是因为舔干血迹需要些许时间,且决定要将猎人直接撕扯碎片还是戏耍一番再杀更有趣,还要细细思量。
来者为首之人着花衣,其上蟒纹张牙舞爪甚是刺眼,正是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