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情况若是真的已经严重到了此般田地,那么现如今靠着私底下互市过活的商户群体,还不知有多么庞大。
不过想来也是,与狄人的互市是多年以来的传统,大夏境内的牛羊皮制品,除了北疆等地偶有出产,其余都是与狄人互市得来的。自打朝廷明面上断了互市,虽说牛羊皮原料一度溢价,但供应却只断了一小段时间,而后也并未在大夏境内造成洛阳纸贵的场面。
细数来,纰漏之处多多少少也有好些。只不过北疆在大夏的存在感低,一直没有被注意到罢了。
宋吟秋状似随意地问道:“那近些年,互市一般都换些什么?”
“马匹啊,羊毛、牛皮、牛角制品,偶尔还有牛羊肉一类,”店小二歪着头想了片刻,“哦,最近一两年,还多了些从没见过的粮食种子。”
“粮食种子?”宋吟秋皱眉惊讶道。
“是了,这种子我爹娘都说没见过,”店小二接着道,“前些日子我娘到集市上也买了一些,听说结出来的果子用处可多了,不仅能直接煮了吃,还能磨成粉做成面,烘干了还能塞进枕头里。”
宋吟秋听着描述觉得耳熟,但她自幼在宫里长大,也对粮食的种类了解得不多。
她问沈知弈道:“你可曾听说过这种粮食?”
沈知弈便问店小二道:“你们店里可有这种果实?”
“有的,”店小二道,“在后厨搁着呢,我们店的厨子说先试试看能做些什么,看客人如果喜欢吃,再买些来种。”
他又补充道:“不过听说,种这玩意儿比水稻用水还要多。好在咱们夏天下雨多,种个半亩地也缺不了多少水。”
他转身去了后厨,不一会儿捧来一把粟色颗粒。
宋吟秋示意沈知弈上前查看,他抓起几粒在手上一搓,道:“这是荞麦?”
宋吟秋疑惑道:“荞麦?”
沈知弈道:“殿……你常在京中居住,或许不知,这是从东北边传到大夏的一种植物,在市面上偶有流通,大多数商家仅仅拿它来作枕头罢了,且并不多。”
经他一提醒,宋吟秋便想起为什么如此眼熟了。她有一次在皇宫看见过这所谓荞麦,不过颗粒远没有眼前这些饱满,而当时皇上也不过是当成邻国进贡的新鲜玩意儿摆了几颗在盘里罢了,也并未说它还能作粮食。
她继续问沈知弈道:“你是在哪里看到过这荞麦的?”
沈知弈道:“蜀中。”
对了,沈知弈的家乡便在蜀中。
只是……这荞麦既是已经流通到蜀中了,想必定是传入了很长一段时间。如若店小二所言非虚,那么它还能当粮食种植,既是新鲜吃食,内陆人又为何不种?
她暂且按下心中种种疑窦,吃掉碟中最后一块奶糕,与沈知弈一同离开了铺子。
她与沈知弈并肩走在集市上,偶有路人侧目,但也是匆匆一瞥。大抵同店小二所说的一样,镇子上人少,因而相互之间都有个印象,偶有生人,便很快能够被发现。
当然,也有偶尔休假或巡逻的小旗认出沈知弈。
“你怎么看?”宋吟秋转头问他。
“属下以为,这荞麦应是已经传入大夏有一段时间了,但或许由于一些原因,始终很少有人种植,故而才没能大面积推广。”
“不错,”宋吟秋颔首,道,“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想这件事背后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从店小二方才的话来看,北疆与狄人多年的互市中,商品几乎都是固定的,怎么会突然多出荞麦这样一特殊之物?更何况若他所说属实,荞麦生长需要大量灌溉用水,狄人居所干旱,又怎会种植?”
宋吟秋忧心忡忡:“我只怕这一切是早有预谋。”
“殿下可是已有考量?”
“我想,我们先在集市上转一转,看看荞麦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以及也注意下有无其他的怪异物品流通,”她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过几日再到我们与狄人的互市上看看……”
“当心!”
宋吟秋想得出神,却没见身后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话音未落,她只见眼前马匹急速放大,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却兀地有一股力将她往旁侧一拉,随即整个人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护在怀里。
“对不住啊!马拉不住了!小心了各位!”
马上的男人大声喊着,策马穿过集市。看得出他的身手很好,纵使马匹发了野性不听使唤,也尽量控制着烈马往路中间跑而不是道路两侧。
宋吟秋转头,盯着那人与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不过失神愣了一会儿,却听头顶沈知弈轻咳一声。
她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靠在沈知弈身上。沈知弈几缕垂下的发丝扫过她的脸颊,上面还有好闻的皂荚香气。
市井嘈杂声渐渐清晰,她猛地挣脱开来,后退与沈知弈分开足足三尺远:“抱歉。”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多谢。”
沈知弈不自然地理了理衣襟,道:“无妨,殿下无碍便好。”
“嗯,”宋吟秋故作镇定地试着接着往下说道,“我们过几日再到互市上看,看看……”
奈何思路被打断,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来,便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先逛今日的集市吧。”
她走了两步,复想起什么来:“方才策马而过的那人,我看他衣着与此处百姓不同,脑后编有数条发辫,也不似我族做派。可是狄人?”
“倒也说不定,”沈知弈道,“北疆百姓以往有与狄人通婚的,生出的后代有的便似狄人的长相,可他们自幼在北疆长大,都认为自己是大夏人,说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