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不太安生。可卿一直蹙着眉,时不时唇瓣颤颤,漏出些听不清的只言片语。
茜雪在旁边守着,守到月亮渐渐西沉,又默默延长了技能时间。她在床沿枯坐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可卿的眉心舒展开来,头轻轻偏向一旁,陷入了彻底的酣眠。
看来梦中那场与警幻仙姑的邂逅已结束。
叫醒熟睡的美人是一件罪恶感颇重的事。茜雪给自己打了十分钟的气,终是咬了咬唇,轻轻唤了声“可卿”。
秦可卿的睫毛颤了颤,却没其他动静了。
一声没唤醒,茜雪决定直接上手。她小心地伸出胳膊,轻轻摇着床榻上那人,一面俯下身子耳语:“可卿,我有话同你讲。”
榻上那人悠悠转醒,一晃眼看见近在眼前的茜雪,倒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
“奶奶别怕。”茜雪扶住眼前人的肩膀,助她坐起来,一面笑道,“我奉仙君的旨意到奶奶的梦中来,同奶奶说两句话。”
“你是……”秦可卿的眉心皱了片刻,舒展开了,“宝叔身旁的姐姐吧。我听人提起过,仙君每日都会来你梦中嘱托你些事的。不知这回是什么事,倒劳烦姐姐跑一趟。”
“若不是我远在江南,我必定明日亲自上门和奶奶说上一番。”茜雪微微欠身,“还望奶奶恕我贸然入梦之举。”
“无妨,是何事?”秦可卿柔声问。
“奶奶恕罪,我直言了。”茜雪点了点头,“奶奶方才可是梦到警幻仙姑?我那仙君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本也欲入奶奶梦境之中,然因与奶奶缘分不深而被阻挡,无法入内。”
“仙君问,仙姑与奶奶说了何事,可否告知一二?”
可卿闭了闭眼,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摇摇头,柔声道:“无事。”
“奶奶莫要顾虑。”茜雪笑道,“我只是个传话的,一切情况终是交由仙君考量。奶奶更莫要怀疑仙君的用心。奶奶是没见我们家林姑娘,在仙君的调理下,身子已大好了,任谁见了不叹一声造化。”
“我却是个没造化的。”可卿叹了声,“仙君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罪人秦氏如何担得起仙君的助佑呢?姐姐请回罢。”
罪人……
茜雪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想法。电光火石间,她飞速糅杂梳理,顺出了一条最明晰的结论——
可卿和贾珍偷情,觉得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婆婆丈夫。警幻于梦中与她说了何事,让她有了一些“没造化”的念头。
比如轻生。
可是原著里可卿是在九月去世的,现在才快立春,这念头生得是否有些过早了。
然若不是轻生的念头,为何之前柜台内那人说“此即九月之花枯萎之始,必得速回”呢?
一切还是要等问出可卿警幻在梦中所述,才能解开谜团。现在要紧的,是让可卿全然相信自己,毫无保留地说出所有细节。
在对方已然对自己设防的情况下,细语柔声是没有用的,必得一记重锤直接击入对方的防线内。
“仙姑和奶奶说的,是有关珍大爷的事吧。”茜雪凑上前,对上可卿错愕又躲闪的眸子。
——
贾珍是贾氏宗族的组长。本来组长应由他爹贾敬担任,但贾敬沉迷炼丹修道,就把爵位和族长之位一并传给了他儿子。
可卿嫁入贾府时才十四五岁。彼时的贾珍不过三十多岁,仍是个风华正茂的帅哥。
贾珍对儿子肆意打骂,对儿媳却很温柔和善。有时可卿甚至会把他错认成自己未见而毫无印象的生父。
她是被人从养生堂抱养的,亲生父母除了入过几回梦,音讯全无。
公公婆婆对自己都很好,丈夫贾蓉也对自己很尊重,可卿心中充满感激,觉得这是自己上辈子修了一世修来的福分。
她用心操持家务事,待人大方宽厚,举止温婉贤淑,赢得了贾府上下的一致好评。就连贾母都对自己另眼相看,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夸奖自己最是个稳重的,又有七窍玲珑心,是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
然平静的生活如急景流年,都只是一瞬。
那天贾珍醉酒,摸到了她的房间里。彼时贾蓉不在房内,贾珍不知怎的说了一大通情情爱爱的话,她吓着了,颤颤巍巍地说:“大爷,我不是大奶奶,我是秦氏。”
贾珍一顿,乜斜着眼觑了她半晌,哑着嗓子啊了声,笑道:“可是我昏头了。你早些睡。”
她松了口气,也知道此事不好声张,后来贾蓉回来时她便没有提起。
此后又过了一段平静的、相安无事的日子,直到那一日贾珍再次醉酒,趁着贾蓉不在,跑到她房间里,遣走了丫鬟婆子,搂着她又说了一通浑话。
她想喊人,然而这是贾府。
此后这种事成为了家常便饭。她被强搂,被强吻,被捂住嘴□□,贾珍威胁她要是敢说出去,有的是办法让她消失。
威胁的时候,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从容。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儒雅从容的样子,即便是在那种事情上。
被强迫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更恐怖的是,她慢慢发现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只要她顺从,贾珍便极尽温柔。他会道尽世间所有甜言蜜语只为哄她开心,会想尽世间所有玲珑方法只为博她一笑。
更致命的是他身上成熟不凡的气度,和仿佛阅尽万物的淡淡沧桑。
成熟大叔吸引少女仿佛是人世间既定的规律,特别是在双亲尽失,而重组家庭只有男性成员的情况下。
她妥协了,从身到心。
她不知道丈夫贾蓉和婆婆尤氏是否对此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