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鸢沉得住气,程云秀沉不住。 她听到殿内的动静,几乎要冲进其中,找卢孝文论辩个明白。 却被司徒信拉住了。 她当下就是一个擒拿,试图将司徒信的手臂反剪。 司徒信的武功差,手脚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本以为可以轻易制服。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握着她的手,却像铜浇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两个人在窗根下偷听,窗纸泻出来的灯光映照在司徒信的半张脸上。程云秀看过去,恍然间发现司徒信的脸色是惨白的。 像是个没有血色的死人。 她愣了片刻,又立即想到沈鸣鸢的困境,压低声音对司徒信说:“你放我进去,天枢军中根本没有这号人,我要去跟他们说个明白!” “卢孝文既然敢这么做,那就证明他准备充分。就算你知道天枢军没有这个刘猛,可若是这个名字出现在兵部的档案中,你又哪里说得清?” “伪造兵士的档案,他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司徒信笑得有些轻蔑,“他在兵部任职,在名目上增删一个名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了扳倒你家殿下,你觉得他会给自己留破绽吗?” 程云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司徒信言之有理,她无言以对,只能问:“这可如何是好?” “你家殿下那么鸡贼的人,肯定不会轻易上道,别急,看看再说。” - 沈鸣鸢练武十几年,内息平稳,中气十足。她跪在殿前平静开口,声音却能传到大殿的各个角落。 谁都没有想到,陛下会在这场宴会之上,对沈鸣鸢的功勋大加赞许。 他们同样没有想到,就在沈鸣鸢风头最盛的时候,跟她沾亲带故的卢孝文站了出来,指控她不配做大盛的功臣。 没有人知道那封绝密的军报上写着什么,但是看到皇帝的脸色,他们知道上面的内容一定事关重大。 刚才柳皇后和宁贵妃的一轮交锋,已经让人们意识到,这场看似歌舞升平的宴会 而将这一切推向高潮的,正是卢孝文的这份军报。 卢孝文与柳家结亲,又是沈鸣鸢的公公,他为什么会,站出来指控沈鸣鸢?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捉摸不透台上是何等戏码。 殿中一片沉寂,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夹杂着一些器皿碰撞的声音。 沈鸣鸢傲然跪在堂下,不卑不亢,容色平静。 她的手轻轻地拉着衣服的袖口,摸了一把袖子里的那封书信。 抬起头,她对上父皇的目光,眼神坚毅,没有任何躲闪。 皇帝抬手,将军报递给乔良: “小良子,你给大家念念。” 乔良也不知道军报上写着什么内容,但他伺候皇帝多年,知道这位主子为人和善,如今这副表情,是真的动怒了。 他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接过军报,刚刚瞄了一眼,他的瞳孔骤然缩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拿捏不准皇帝的意思,有些怀疑地小声问:“爷,这上面的内容……” 这上面的内容若是公开,便是将沈鸣鸢和卢孝文置入你死我活之局。即便身为皇帝,也必须在两个人之间做出抉择。 要么沈鸣鸢通敌叛国,收监待审,要么卢孝文诬告功臣,杀良冒功。总有一个要押入天牢。 再没有调和的余地。 后宫二十年,他这人精一样的存在,自然要探清楚皇帝的意思。 他咽下后半句,小心翼翼地偷看皇帝,换了个说辞:“大好的日子,不该为这些事情烦忧,不如明日再……” “让你念就念,不想要脑袋了是吗?” 乔良听到皇帝心意已决,只好转回目光,落在军报上。 “六公主沈鸣鸢,率天枢军作战期间,与梁贼陆文奚暗通军情,设伏于赤渊谷,致使我军大败,险些失守永宁关。后恐恶行败露,于军中党同伐异,屡次送功臣良将于虎口。小人知难逃魔掌,故将此事陈于信中,恭请圣上明鉴。刘猛绝笔。” 乔良在宫里待了二十多年,有一副洪亮的好嗓门。他一字一句念此书信,声音沉稳而清晰,即使坐在角落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 虽然皇帝面露愠怒,殿内气氛肃杀无比,但他们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人群中传来几道声音。 “事关重大,必须彻查此案。” “既然卢大人以死相谏,想必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我早说女人晦气不能上战场,这人想必是看上敌国的那个小白脸了。” …… 沈鸣鸢的眼睛里仿佛结着一层寒冰。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些话是卢孝文安排好的。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罪责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就一定要搞得声势浩大、满城风雨,让沈鸣鸢罪责难逃,再无翻盘的余地。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中立的一派静默观望,也不敢出声。 就连百官之首、先前带头拍马屁的柳阁老,都露出仓皇的神色。 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