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信的脸上,有一道伪装的疤痕。 如今已经被右卫撕下,正好模好样地放在审问的桌子上。 宁子玉让属下给宋时勋添了一把椅子,自己跟宋时勋客套了一番,才缓缓落座。 他们的身侧还有一张矮一点的小桌,有个人字营的潜龙卫,坐在桌后,正执笔记录这一场问讯。 这是一间暗室,只有顶上的窄小铁窗里渗进一点光亮。 光线落在宁子玉的脸上,阴翳不明,不像个活人,反倒像十殿阎罗身边的厉鬼。 宋时勋不动声色地接过一个潜龙卫送来的热茶,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然后问道:“司徒信犯了什么罪,怎么把他抓来了。” 宁子玉从桌子上拎起那一道足以以假乱真的疤痕,递到宋时勋面前。 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可是你的部下啊宋大人,你连他换了芯子都不知道吗?” 宋时勋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推开椅子,来到司徒信的面前。 司徒信挨了十鞭,头发被弄散些,和他的脑袋一样无力地垂落下来。 宋时勋伸出手,分开他垂落的头发,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光线落在他的脸上,宋时勋用另一只手的小指挑开遮挡面容的一缕湿发。 司徒信面色本就偏白,又疼痛失血,此时更是像纸一般。 只有一双眼睛,像鹰隼一样,尖锐锋利。 他和宋时勋对视片刻,宋时勋就挪开了目光,反而转回头去看桌子对面的宁子玉。 “宁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哦?”宁子玉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点着,“宋大人的意思是,认识这个犯人咯?” “这是潜龙卫天字营的暗探,我左卫之中的司徒信,没有问题。”宋时勋说道,“至于他脸上那道疤,许是行走江湖为了方便,所以才这般掩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了手,让司徒信的脑袋再次垂落下去。 “司徒,你说呢?” 司徒信的脑袋没有了宋时勋的支撑,再一次无力地低下去。 头发从脸侧滑落,没有人看到他的目光。 又片刻的迟疑和愕然。 旋即他咳嗽两声,一道鲜血顺着唇边落下。 他无力地笑:“卑职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宁大人,要被大人这般栽赃呢?” 宋时勋听到司徒信这话,也默契地追问道:“是啊宁兄,司徒做了什么事,要让宁兄这般挟私报复?” 宁子玉的身体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宋兄,也就是说,你承认这是司徒信咯?” “确信无误。” 宁子玉点点头,他的手抬了起来,遥遥指向侧边的那张小桌: “记上,宋大人亲、口、承、认,”他把这四个字重读了一番,“人犯的身份是潜龙左卫天字营司徒信。” 他亲眼看着那个小潜龙卫将这段内容记录在案,才调笑一样地抬起眼皮,瞅一眼宋时勋。 “到时候对证御前,咱们也好有个参照,宋大人别矢口不认就好。” 宋时勋的嘴唇微微上挑,露出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微笑。 他说: “宁兄,如今白纸黑字为证,宋某这身家性命,可全都落在你的身上啦。” 听着是对宁子玉说,司徒信却知道,这番话是冲着自己。 他忍着疼痛咳嗽两声,也跟着说道:“宋大人说的是,卑职的性命,同样落在宁大人身上了。” 宁子玉站起身来,走到司徒信的面前。 他再一次抬起司徒信的下巴,却没有宋时勋方才那般温柔。 他冷哼一声,说道:“你既说你是司徒信,不如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进入潜龙卫,又办过哪些案子呢?” 早在沈鸣鸢借调司徒信到公主府的时候,他就看过借阅自潜龙卫的档案。 他心思缜密、天资聪颖,只看了几遍,就将那些纸面内容记在了脑海中。 他说:“德昭十二年,云州大旱,又连瘟疫。卑职家乡遭逢大灾,村人皆死于非命,幸而宋大人路过,将卑职带到京城中来。自此效力于潜龙卫,正好十年。” 他这边说,小潜龙卫在那边写。 他似是担心小年轻秉笔的速度跟不上,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 “卑职效力潜龙卫,也是从人字营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办的第一件案子,应该是德昭十四年的武定侯结党案。然后是太子少傅纵容家人侵占粮亩、冀州安平县县令官商勾结、西北军饷贪墨及开阳军哗变,然后就是兵部卢孝文贪墨军饷案,和近日的柳氏舞弊案——哦对了,德昭十八年还被借调刑部,跟刑部一并破获一起连环杀人案。” 他停下来,朝着那个记录的小潜龙卫说:“跟得上吗?需要我再说一遍?” 宁子玉能参照的,也只有潜龙左卫记录在档的那些卷宗,如今桩桩件件都能对得上,他也找不出破绽来。 他只好换了个话题:“司徒信,如今你在京中,落脚是在哪里?” 司徒信的心里沉了一下。 他窒了片刻,才说:“老鼠街十二号。” “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