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细如牛毛。皇宫内苑的御砖被雨水洗刷得干净。 走在路上,有些打滑,程云秀的下盘功夫不错,走得却还是步履维艰、小心翼翼。 上次跟着沈鸣鸢进宫,是半年前。 她天不怕地不怕,全世界沈鸣鸢排第一,天王老子排第二。 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心中也生出些忌惮。尤其是这回跟着沈青枫进宫,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一路更是心事重重。 沈青枫则如鱼得水,毕竟对他而言,回皇宫就像回家。 他们迎着细密的雨水,来到祥龙殿的门前,正撞上宁贵妃提着小篮子出来。 应是刚给皇帝送了些吃食。 柳皇后死后,她成了后宫的无冕之王,虽说皇帝目前没有另立新后的意图,但宁家在铲除柳氏这件事出了力,她宝贝儿子又给皇帝生了个宝贝孙子。 她就越发地扬眉吐气、目高于顶。 她本来就很讨厌沈青枫,眼下更是目中无人。 沈青枫向她问安,她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没有多话。 反倒是打伞的宫女见着皇子实在不好就这么过去,才缀在宁贵妃的身后,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匆匆屈膝行了个礼。 程云秀按住一腔的牢骚。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想从凤尾刀上找一些安全感。 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刚刚入宫的时候,刀就已经被扣下了。 她偷摸地去看沈青枫,意外地发现这位暖阳一样的皇子殿下,脸上是一种少见的阴郁。 就像这天气一般,层云笼罩,不见天光。 她也不好再说再问,跟在沈青枫的身后,候在廊檐下,听他和乔良公公交谈。 “陛下昨夜又没睡好。近日北境有些摩擦,幸而有宁将军,损失不算严重。陛下身边又有贵妃娘娘照顾着,方才刚刚歇下了。” 御书房的房檐很宽敞,沈青枫和程云秀都淋不到雨。 听着乔良的意思,好像是要让他们多候一会。 程云秀听话只能听表层意思,乔良说的北境摩擦,她在邸报上见过——已经是十数天前的事情了。 哪里算什么劳心劳力的要紧事? 沈青枫听懂了乔良的意思,是在提点他如今宁家圣眷正浓,不要去触他们的霉头。 沈青枫性情温和,从来也没跟自己的哥哥争过什么,乔良看着他长大,对他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若是在平常,这一句话就足够劝住了。 可是眼下,沈青枫却抬起脖子,有些倔强地说道:“乔公公,我这是要紧事,容不得耽搁,还请公公通传一声吧。” 以沈青枫的情商,乔良只要面露为难,他就会立即意识到眼下不是好时机,说不准就会就此离去,不再择日再来。 没想到这位殿下,跟定国公主一起住了一段时间,骨头也变硬了。 他只好点头:“殿下且稍等,奴婢这就去传话。” 程云秀很难得地在沈青枫的脸上看到一些锋锐的戾气,直到入殿拜见过皇帝,她还是觉得眼前的沈青枫有一种陌生的气质。 人还是那个人,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了。 皇帝的气色不太好,确实是一夜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就算不是因为北境摩擦,也一定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在忙。 他很难得见一回沈青枫,大概也是知道沈青枫的脾性,所以有些愠怒地道:“老四可是有什么重要军情吗?” 沈青枫不涉军事,最多帮皇帝跑跑腿,举朝都是知道的。 这样挖苦沈青枫,沈青枫却丝毫不介意。 他草草像皇帝行了个礼,然后说道:“父皇,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请教一个问题。” “哦?”皇帝从御案的一角拈过一瓶薄荷油,一边往太阳穴擦一边说道,“你且说。” “母妃之死,父皇打算就这样草草揭过了吗?” 皇帝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旁的乔良却是脸色大变。 后宫统共分两派,皇后派和贵妃派。 柳皇后带着皇帝扭曲的爱长眠于地下,他给足了她体面,生前所行所为,都不打算再追究。 宁贵妃则新添了皇孙,皇帝正在兴头上。 英妃之死的那笔烂账,不管算在她们两个谁的头上,都不是这个时候可以提的。 四皇子向来行事低调、不争不抢,怎么眼下一反常态,变得这样锋锐了呢? 他偷瞄皇帝,在皇帝的脸上没有捕捉到过于明确的信号,知道这事不简单。 一言不合,父子甚至能吵起来。 饶是他处事圆滑,也恨不能找个机会开溜。 父子却这么直愣愣地对视了半天。 终究是皇帝心怀有愧,他长长叹一口气:“你母妃之事,终究是朕对不起她。你若是要旧案重提,朕便安排人去查。” 英妃死了将近一年,涉及的人和事都已不可考,早没有了旧事重提的机会。 最多查到哪个老太监老宫女就会罢手,这个让步简直毫无诚意。 所幸沈青枫也不是冲着查英妃之死而来的。 沈青枫平静地说道:“父皇,母妃生于江湖之间,行事放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