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从太祖皇帝在时就设立了,最初只是掌管机要文书的部门。 后因皇帝重文抑武,想要削弱地方武将与兵部的掣肘,逐步扶持枢密院接管军机要务,包括人事权、招募权、调动权等。 到先帝时,枢密院已经取代了兵部主管军事机构,与中书门下并称“二府”,可见其地位之显赫。 如今枢密院正使、院事皆是三甲进士出身,等闲不会出京。 唯有副使由武将出任,统领南衙十六卫,在外行走时被恭称为指挥使大人。 莫指挥使是在三月二十五的深夜敲响了月出观的大门,他率人南下办差遇袭,有人受伤后出现了金疮痉的症状。 当初在江陵府时,冯缘边都巡检使就险些死在泡过金水的暗箭上。沈三公子手下也有人病入膏肓,都幸运地被栖云道长治愈,现在又是生龙活虎的两条好汉。 莫琛为救属下性命找上栖云道长,顺理成章。 只是他手下精兵无数,不乏医术高明的军医,在病情控制后还要留在月出观向应寒请教医用酒精的用法,就有些不合理了。 据应寒说,莫琛虽是第一次出现在程小棠面前,却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年前,乱军攻入常宁城肆意烧杀掳掠,程大牛带着程氏族人在城外官道奋起杀敌时,带援兵就前来支援的,是莫琛; 两年前,应寒连夜奔袭至钱塘县,亮给崔县令看的枢密院令牌,是莫琛。 一年前,协助钦差大臣彻查江陵府尹通敌叛国一案的,还是莫琛。 按理说大家也算半个熟人,这次莫大人来月出观却还是遮遮掩掩,将伤员和金锭全都托付给栖云道长,三五天不见人影。 程小棠琢磨好几天了,她打定主意要低调行事,医用酒精作为辅助药品,不至于引来枢密院的关注才是。 若是从治愈金疮痉的疗效考虑,青霉素才是最好的。 只是青霉素的提取难度太高,还需要在恰当的时机徐徐图之。 经系统判定,程小棠行为宠爱莫琛的奖励积分一路从六十降到三十六分,不像有坏心思。 那只能是有所求。 莫琛甚至滴酒不沾,程小棠翻看着应霜整理出来的资料,没看出小小的月出观能提供什么京城没有的。 除了栖云道长曾为平许县做过一次剖腹取子。 当时抱朴子道长、应寒以及程小棠都在,产妇虽然大出血,最后还是活了下来,母子都被沈三公子带回了京中好生养着。 应霜将温好的牛乳递给程小棠,轻笑道:“周九夫人出身杜氏,与莫大人所在的莫氏曾是世交。” 十六年前周九夫人的祖父一朝获罪,十岁以上家中男丁尽数下狱、流放。 府中女眷虽未遭遇牢狱之灾,却无力抵御临安城的豺狼虎豹,偌大的杜府迅速败落。 直到七年前平反,才恢复了往日的体面。 周九夫人的七岁到十六岁,就是在家中境况最差的时候度过的。 而那时候,莫琛正随父亲前往京城,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枢密院担任令使一职,此后并未与杜家人有联系。 要不是王稳婆的表现太明显,行迹又很容易查清楚,应霜都未必能联想到这一层。 莫琛此行带着的大夫不只有枢密院的军医,还有太医院郑太医的师父,以及三名经验丰富的稳婆,都曾去过周府。 程小棠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犹如品酒,“所以王稳婆是收了莫大人的好处,才重新来找我们坦白的?” “正是如此。” 应霜点头道:“莫大人或许是不想影响周九夫人的名声,才不出面。” 要不是杜府遭逢巨变,二人或许会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佳偶。十六年过去,虽是物是人非,未必没有知情人。 周九老爷活着,莫大人还能光明正大地带人上门,如今却不得不忌讳。 寡妇难当,他没能在杜氏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更不该添麻烦。 程小棠听完应霜和应寒根据不同渠道拼凑出来的故事,感动之余,只有对周九夫人的担忧。 这般心意,莫大人找来的老大夫和稳婆肯定都是个中好手,他们无能为力,就说明情况极为不妙。 周九夫人的骨架娇小,体质差,胎象不好还忧思过重,聚集了所有不利于生产的因素。 她信任师父和师兄的能力,也觉得这个病例很难攻克。 而且以周老夫人对小儿子的遗腹子的重视程度,大概率无法接受任何冒险的行为。 大夫不是神,怎么可能保证只成功,不失败。 可要是不剖腹,九成九会发生一尸三命的惨案,那就太造孽了。 程小棠努力翻阅能找到的所有生产相关的医术,没一会儿就累得沉沉睡去。 次日,栖云道长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根本不提周九夫人的病例,带着徒弟、徒侄、徒孙们有条不紊地继续义诊。 伤患一天多过一天,酒精中毒的案例不出意料地再次出现。 栖云道长也没有拒诊,而是将接受治疗的人放到太极广场的正中央,杀鸡儆猴,让众人亲眼看到下场。 王稳婆倒是每日都来,苦着一张老脸在天尊老爷的神像前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