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是你违背我们的约定,高调公开我们关系的理由,不是吗?”
江叙蹙眉,像是真的不理解:“你到底是不想让我担心,还是害怕我因为你被举报的事,直接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桐桐,公开我们的关系,就这么让你为难吗?”
赵新桐想也不想:“是。原因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遍了!”
江叙呵笑出声:“照你的说法,可能因此受损失的人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点着头,强调,“赵新桐,你到底在怕什么。”
赵新桐只觉无语,明明她站着他坐着,从高度来讲,应该是她站优势才对。可她分明感觉自己像个被警察盘问的嫌疑人。
她下意识挺了挺胸,正色道:“我不是怕,我是想保护你。江叙,我说过那么多遍了,我不想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我也想保护我的爱人,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江叙缓缓起身:“我已经表达过你值得敬慕了,也从来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争这些。你到底是在保护我,还是在保护你易碎的内心?”
赵新桐心脏剧烈地坠了一下,以至于生出一种慌乱的空窒感。
她没回答他的话,只微微眯眼,语气变得像脸上的温度一样灼烫:“你说我值得敬慕,我就值得了吗?我的价值究竟由你定义,还是由我自己组建?江叙,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爱我!”
江叙怒极反笑:“那你爱我吗?如果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大大方方跟我公开?别跟我提你那些逻辑!”
赵新桐说:“爱本来就是很私人的事。”
江叙诘问:“如果没有隆重的见证和承诺,爱不显得轻浮吗?”
他顿了顿,盯着赵新桐的脸,几乎一字一句,“轻浮到,随时可以从爱里抽身。”
赵新桐哑然,没想到她对他的爱在他眼中竟以“轻浮”二字概括,她眼眶倏地涌起湿热。
她不想在江叙面前掉眼泪,不想在这种争论中显得她用眼泪攻势取胜,而非用事实和道理。
于是,赵新桐别了别脸,眨眼敛去眼中的湿意后,才看回江叙,一字一顿:“江叙,你就是在打着爱的名义控制我,就像你父母对你。你把这种方式施加到了我身上,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江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呵笑着点了点头,“难道不是你太自我了?你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以你自己为中心。”
他单手抄入袋中,别了别脸,又忍不住道,“你就没在我身上重复你父母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你从小被他们忽略情绪,所以内向又敏感,自卑又自傲,你就像一颗铜豌豆,打不开也融不化!”
赵新桐如被打中七寸,眼圈通红,炸声:“江叙,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江叙盯着她的眼睛,话语间已经有了几分故意发泄的意味。
赵新桐胸口剧烈起伏着,与他对视几秒,过了会,她呼吸慢慢平缓了,嗤笑一声:“对啊,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刚知道吗?”
江叙也异常地平静,蹙了下眉,像个找不到答案的大男孩儿:“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愿意为我改变退让?”
赵新桐几乎呐喊:“我已经退让很多也改变很多了,你感受不到吗?你还想让我退到什么地步?!”
“江叙,最初说喜欢我的自我的人是你,现在说我过分自我的也是你。好,我承认我自我,可是像我这么自我的人,为什么还会感觉到我在被围剿?”
“你回想一下刚才,在知道我们结婚了之后,钱总编是什么态度。他对你本就恭敬,可是对我的恭敬呢,是因为我背后的你……哪怕他要为我澄清,也是跟你说的,要道歉,还是跟你说的,可是我呢?”
“是,我本来就是个普通社畜,不被领导故意刁难耍威风,已经是运气加成了。但无论如何,当我只是个社畜的时候,我起码还是有名有姓的,在外面也有我的一席之地。可是当别人都知道我是江大作家的老婆,我在别人眼里就消失了你知道吗?我被你的光芒淹没了,哪怕我有多么亮眼的成绩在手,从我被大家知道我是‘江太太’那一刻起,我在别人眼里就只剩下‘江叙公开他老婆了’‘江叙护着他老婆了’……这还是一个具体的我吗,江叙你看看我,我拼了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有一个清晰的模样,可现在一下子退成一个虚影了!”
房间沉寂了好一会,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江叙望着赵新桐,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对频的错愕无奈在他心中蔓延,他想说些什么,可他不知为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赵新桐表达格外激烈,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这叫他从内心深处共情到一种绝望,他从未感受过的绝望。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同时又惊愕于她的一些用词——具体的我、有名有姓、清晰、虚影……一切他从不需要思考或担忧的问题。
没错,他因为感知到她具体而强烈的自我爱上她,也总为她的自我所伤。
她委屈于自己被他挤到角落,委屈她的退让不被他认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脑中突然出现了大片空白,一种深夜从梦中惊醒,不知今夕何夕的彷徨感在他身体里蔓延。
最后,他看着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迟滞道:“桐桐,我……”
但赵新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她仰脸,双手掌根按住濡湿的眼睛:“江叙,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丢下这句话,她便转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