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睡不着。
晋希在床上翻来覆去,抱着被子猛吸,满屋子都是隐隐的幽香,一点儿也冷静不下来。
终于熬到天亮,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打算提前做好早饭。
万俟川每天睡得晚起得早,这会已经在院子里闭目吐纳了,头顶灵气蒸腾。万俟峦也在大侄子身边坐着,闭着眼睛,补觉。
“起得比鸡早。”他啧了声,吐槽道。
万俟川睁开眼,瞟了他一眼,没说话,表情玩味。
另一个人从瞌睡中惊醒,张牙舞爪地过来扒拉晋希,咬着牙道:“你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点!我差点聋了!”
“要点脸吧你,听墙角?给你能的,几百岁的老男人了,也不嫌磕碜。”晋希嫌弃地将他推开,话语如刀,专往他心窝里扎。
万俟峦气得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呜呜哇哇地叭叭了一通,绕着圈地追着要打他,眼看追不上,叉着腰跟大侄子告状:“川子你快帮我!”
本来就是嘴上说说,也没抱希望的,万俟川却真的一把薅住刚好在身边的晋希,皱着眉头凑过去闻了闻,脸色变了:“哪来的香味?”
“啊?”他拉起衣领嗅了下,顿住,又将手举到鼻子前,脸轰的一下红透了,以为这人是成心看自己笑话,又羞又恼:“明知故问!”
万俟川却没有开他玩笑的意思,凝重地抓着他的胳膊,十分认真地问:“别嬉皮笑脸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吗?”
知道川子不是瞎咋呼的人,他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涨红着脸迷茫道:“……还能是什么?”
万俟峦也探头探脑地凑过来闻了闻,歪着脑袋回忆着:“咦?怎么有点熟悉?”
“蠃类海人中有个特殊的族群,人数不多,只六大姓,分别在极南极北、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六处世代聚族而居,镇守结界。”万俟川也不卖关子,语气略微沉重地开了口。
这话一说出来,万俟峦忽然就想了起来,猛地看向自己大侄子,欲言又止。
“然后呢?”晋希没听明白。
“他们有个特点——以花为徽。族里新生的孩子,会在满月的时候接受族长的祝福,其中一道仪式就是,在背后心脏的位置,给女孩儿画上一朵灵力为笔花汁为墨的族花,男孩儿则是画上花叶。这朵花会跟随他们一生,是祝福、也是保护,护着他们的灵窍。”
万俟川深深凝视着满头雾水的晋希,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这个徽记明面上、也是最大的用处。还有个很少有人知道的附带效果,在特定的情况下,这会让他们散发出奇特的香气来,很淡,但一经沾染,洗是洗不掉的,会持续好多天。我……爱人她家,就是其中的东南玉氏,她背上,有朵夜寒苏。”
“什么意思?”虽然没明说,但他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什么叫特定情况。
“你身上就是这个味道,绝对没错。只有以夜寒苏为徽的海人玉氏血脉,才会有这种香味!”
他微张着嘴,迟疑着说:“可是……她就是个普通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一丝灵力的,身体还不怎么好……”
万俟川有些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追问道:“灵力……那么多隐藏灵力的法子,保不齐她是用了哪种呢?你信我,这个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弄错的!”
万俟峦抓了抓头发,琢磨了半晌,捣了捣晋希,悄声道:“哎,所以到底有没有花儿?弄清楚才能让川子冷静下来啊。你也理解下,他媳妇儿家好多年前出了意外,被内应从里头打破了结界,为挡外敌入侵,血战一场,等其他五类发现不对赶过去时,整个岛上已经死得没剩几个了,要是真遇到他媳妇儿的同族,那是说什么也得照应着的。”
“……”他是觉得背后讨论这个不合适,但看见川子微红的眼眶,一脸的迫切,还是硬着头皮道:“我那什么,没注意。”
万俟峦惊呆了,一巴掌拍得他一个趔趄,恨铁不成钢:“你开玩笑吧?一屋待了好几个小时,你连背都没看着?!那你怎么染上这味道的?!”
“你闭嘴!”晋希恼羞成怒,吼他。
“小希,”常年处变不惊的男人颤抖着嘴唇,露出哀戚的神色来,郑重拜托:“东南玉氏满门忠烈,在她家没了之后,才有了咱们研修所的存在……我找了这么多年,都要以为她家再没有后人了,我……帮帮你川子哥,行吗?”
虽然并不认为她会是玉氏后人,但面对着一路扶持自己照顾自己的川子哥,他实在没法拒绝,犹豫着说:“看情况吧,你也别太抱希望,估摸着就是巧合。灵力是可以隐藏,但连灵窍都没开是肯定不会是修士的。”
万俟川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我想去查一下她的过去,你介意吗?”
“不不,不合适吧!”他吓得都磕巴了,满脑子都是:这要给她知道了还得了!天呐川子你可害死我了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一声口哨响起,万俟峦吊儿郎当地朝大侄子扬了扬下巴:“他说不合适,我也觉得不能这么做,你懂了吧?”
“懂了。”
晋希呆愣了好半天,木着脸做饭去了。
……
有点奇怪。
吃个饭的工夫,宁姜就敏锐地感受到了些许不同。
这几天万俟川都忙得很不怎么在家,上一回打照面的时候他还是客气又得体地打招呼,今儿一顿早饭,他挂着老父亲的微笑,称呼从“小宁老师”变成了“小宁”,话变得很多,先是关心她这几天玩得怎么样,又问她的家乡是哪,在她回答之后莫名其妙地失了态发了好一会楞。
“说起来,有种花跟你家乡的名字一样呢,夜寒苏,小宁知道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