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生就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怀雪与谢珩知之间。
“王爷说笑了,一个乡野村姑,没见过世面,我请来拾掇菜地的。”
谢珩知唇角微勾,吩咐于野:“去门外守着。”
说罢,便随言珞进了竹屋。
真是倒霉。
目中无人的谢珩知何时乐于交友了?
怀雪背对着院门抬起头,陈言生看了一眼于野,在她身边蹲下。
“要么熬到他们离开,要么我帮你引开于野。”
“引不开的。”
怀雪揉了揉酸疼的脖颈,生无可恋。
一个道士,一个摄政王,他们能有什么好聊的。
且根据她对谢珩知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人和事上。
“言珞什么来头?”
“不知道,师父对他毕恭毕敬,来头肯定不小。”
怀雪陷入沉思,能吸引谢珩知的来头,屈指可数。
于野抱剑站在门外,只觉得蹲在菜地里的一白一青甚是不雅观。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三盏茶也该喝完了……
喝完四五六盏茶大抵也绰绰有余……
“言生,我腿麻了。”
“我也麻了。”
怀雪眼神复杂地盯着陈言生,“你蹲着做什么?”
陈言生一拍大腿,正欲起身,紧闭的竹门打开了。
谢珩知独自走了出来,他再次在菜地边停下,沉默不语,只盯着缩成一团的怀雪。
怀雪用余光瞥了瞥一动不动的黑色衣摆,扶着酸麻的双腿,缓缓站了起来。
谢珩知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怀雪只得一瘸一拐地跟着。
待看不到其他人,她抬起脚,将一颗石子踢向谢珩知。
“成为寡妇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你戏耍。”
离她五六步远的谢珩知闻言回头,打量着寡妇当得有模有样的某人。
一袭素白罗裙,鬓簪白花,明眸善睐,在明媚的春光中,宛如一枝梨花。
白锦无纹自烂漫,玉树琼葩堆瘦雪。
“我还未审你偷溜出宫一事,你倒先血口喷人了。”
怀雪对上他的视线,懊恼地撇开脸。
谢珩知轻笑一声,继续下山,也不等她。
“跟上来,否则此罪就公事公办。”
浓眉微挑,凤眸煜煜生辉,一扫平日里的冷淡,怀雪察觉到他今日心情不错。
山脚停了一辆高大质朴的马车,车前宫灯上写着龙飞凤舞的“谢”字。
“谢珩知,有话快说。”
怀雪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尽可能离谢珩知远些。
谢珩知四平八稳地坐在正中间,目不斜视。
“无话可说。”
“你去太后那里告状吧,我才不怕!”
怀雪心中不快,起身就要下车,刚离座,就被谢珩知扯住后衣领,拽了回来。
“陪我用饭,此事作罢。”
还有这种好事?
“我要吃八宝鸭卤子鹅水晶肴肉爆炒凤舌烧鹿筋桂花鱼翅……”
怀雪双目放光,一口气报了二十多个菜名。
谢珩知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幽幽地说道:“才当了两个时辰的寡妇,你怎么吃得下去。”
“吃饱了才有力气当寡妇。”
“……,寡妇要力气做什么?”
“红杏出墙啊。”
出了宫墙,她就自由了。
谢珩知看着一脸坦诚的怀雪,想起她没读过什么书。
“这话以后不得乱说。”
怀雪看向车外,她当然不会乱说。
早在三年前,她就因此付出了宛如割心的代价。
“他是谁?”
一阵沉默后,怀雪忍不住开口询问。
“一个道士。”谢珩知漫不经心地回道。
怀雪撇了撇嘴,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是吕太傅家的公子?”
一个月前,陛下欲大兴土木,用玉石琉璃为宠妃甄氏修一座海市蜃楼。
吕子求带头死谏,陛下大怒,将他流放到苦寒之地。
谁知途中遭遇匪寇,吕子求死于刀下。
当时怀雪就很是费解,面对感情深厚的恩师之子,谢珩知为何不管不问。
如今想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流放途中动点手脚,更符合谢珩知的行事风格。
既不得罪陛下,又全了师生之谊。
谢珩知不置可否,语气严肃了几分:“后宫女子,莫要管前朝之事。”
怀雪只当他承认了,展眉一笑。
谢珩知将吕子求藏在幽篁观,最合适不过了。
——
言珞笔直地站在门内,脸上笼罩着淡淡的阴郁之色,槛外阳光恍隔千里。
“主人,要查吗?”道童阿散在旁低声询问。
“不必。”
从陈言生口中得知,观里供奉着谢家的牌位,谢珩知时常来上香拜祭,怀雪则是个孤女,借观里的地种菜,一来二去他们便相熟了。
视线所及之处,一滴水珠缓缓滑过碧绿的菜叶,直至叶稍,逗留片刻,便利落地沉入土里。
言珞转身隐入昏暗,薄光落在他的后背上,静谧坚毅。
他手持三炷香,对着八仙桌拜了拜。
桌上摆放了一尊锃亮的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