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好不容易接到周一的电话,还没说上几句贴心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他只能重新拉过随意搭在沙发上的黑色帕子,心思重重地擦着未干的发。
余光瞥过,周一的小黄鸭拖鞋凌乱地放在玄关处,他俯身弯腰将鞋拎起来放进鞋柜,做完后瘫坐在沙发中,半干的湿发沿着额前垂下,孤寂又无力。
顺江而来的风渐渐大了,江道旁栽种的柳树像是参加了狂热的舞会,激情飞扬。
今夜雷雨将至。
“啪啦,砰砰”,露台动静不小。他从游离碎裂的梦中世界抽离,起身打算关紧窗户。
周一爱花,露台上栽了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平日,他几乎从不踏进这片区域。
露台面积够大,光是摆放草木的花卉架并列着就有三个,珍珠白,将这处空间分割成同等大小的三块。最中间的木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的全是郁金香,花色鲜艳,叶片肥厚,分外娇美,如同穿着白蕾舞裙的小姑娘正要入场。
引起苏舟注意的是木架顶层一列,与底部摆放的相比过于空旷。
整列仅有两颗花种。
一株开得正好,一株已经枯死。
他身形高大,站在花卉架前将光尽数挡住了。苏舟神色凝重,想要拿起开得正旺的郁金香,却面露迟疑。
一株花而已,害怕什么?他自问。因为想起了一些自己做过的错事。
“苏舟,猜猜我买了什么?”周一站在露台中,摇晃手中的快递盒。
盒子不大,隐约听得见物件的滚动。
苏舟坐在客厅内,手头正翻看着《中国医疗器械行业发展报告》,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敷衍的给了一个答案。
“玩具球?”周一养了条狗,精心养护如亲子。
“猜错了,再猜猜。”周一出了露台,视线也聚在他的书上,脸上有了不郁的颜色。
苏舟摇摇头,不愿再猜。
两个人生活总要有一个在闹一个在笑才有意思,反正此时此刻,周一觉得他没劲透了。
你说我猜的兴致败得个一干二净。
“算了,这是郁金香,我买了两颗。”她将盒子拆开,拿出一颗捏在指尖,“这颗开花了是粉的。”
“叫阳光少女,好听吧。”
“好听。”
她又取出另一颗递到他面前,“这是你的,开了花是紫的。”
“叫美杜莎。”
记忆重启,他手中捧着花瓣舒展的阳光少女。花瓣沾了夜间的露,像个娇滴滴的姑娘。
周一将它养护的很好。
视线移到木架边缘,缺乏养护的美杜莎没能睁开它有魔力的双眼,不知道在哪一天哪一刻悄无声息的凋敝了。
“你要好好照顾它啊,它就是你的责任了。”苏舟手中捧着阳光少女,眼神紧紧盯着那株枯萎的美杜莎,想起了周一说过的话。
腐烂的郁金香在这一片花园中显得格格不入。红玫瑰旺盛,山野绿野薄荷生机勃勃,紫色洋桔梗华贵雍容。
苏舟的心揪起像误食了酸梅子,又酸又麻。他没能照顾好这株郁金香,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
他关好窗户除了露台,背影慌乱。
李涛被苏舟叫出来喝酒还挺高兴。工作狂难得休息,这种闲功夫不在家睡大觉还能想着兄弟,不枉多年相识一场。
不过喊人出来吹西北风是个什么怪毛病?
别问,问就是后悔!出来前应该带件厚外套的,这江风凉飕飕的哇,吹得他开始流鼻涕了。暗搓搓摸摸裤兜。
好家伙,还没带纸。
再瞅瞅苏舟,一个小时前是这样,一个小时后还是这样。
他都要骂娘了!大晚上装什么酷哥啊!
李涛和苏舟打小一块儿长大。苏舟他爸还没出事儿的时候,苏舟和村里的泥猴子没两样,下河逮虾,山上捉鸡,哪个没干过。人小鬼大,同村女娃都爱跟他玩。
不像现在八杆子打不出个屁,锯嘴葫芦一个。
呼呼——呼呼呼。
四月底的江风尚带余寒,吹在脸上跟小刀嘎肉似的。这种扮忧郁帅哥的游戏实在与他这种开朗男孩不相匹配。天气还没热起来,蚊子倒出来了。眨眼间手臂上肿起三个大包。
他受不了了,出声道:“哥,你怎么了?”有事儿咱好好说成不,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傻站着有什么用。
李涛又吸溜下鼻子。什么破地儿,忒冷。
“喊兄弟出来,是要我陪你看月亮?”他抬头看天,阴云密布,不见半丝月光。他抖抖脚想让蚊子离他远些,“心里有事儿?说出来啊,兄弟我帮你参谋参谋。”
苏舟动作未变,依旧手搭在白玉护栏上。好歹回应了句:“没事儿。见个面不行?”
这还叫没事儿!就他身上那股愁味儿,隔着十里地的狗都闻见了。
装吧,装吧,没事儿大冷天喊他。
“舟哥,我读书是没你聪明,可你也别拿我当傻子。”李涛伸手拍死了一只蚊子,手指着苏舟道:“你看看你,胡茬没刮,衣服皱巴巴。”
“街上要饭的都快比你体面些了。”当然这话夸张了,时隔这么多年,他舟哥这长相这气质遇人就没带怕的。
“咚”。
苏舟屈肘用力向江面甩出一颗石子,石子连打五个水漂,最后沉没江底。
有心事儿,绝对有心事儿。
李涛摸摸下巴,主动扛起狗头军师的大旗。
“工作不顺利?”
“不应该啊,就你那拼命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