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天气变幻无常。晨起鹅毛大雪,晌午日头毒辣,人晒久了会晕眩。
县城坐落在山谷之中,蜿蜒奔腾的洮河天然地将其一分为二。
周一在县城大桥上见到了来接人的孙瑶。
一别五年,孙瑶比记忆中黑了点。
王濛骨子里和哈士奇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譬如撒手没。
只见她狂奔上前,一把抱住孙瑶。
“瑶瑶,几年不见,富贵了啊。”
短暂拥抱过后,王濛活像看到新奇物种一样,围着孙瑶左右转了几圈。
这话掺杂了些搞笑成分,但也不是假话。
孙瑶个子比王濛高些,一米六五左右,典型的邻家小妹长相。
她扎着丸子头,里面穿了身暗金交领衣服打底,外面罩了一件米色袍子,袖口纹有花,与腰带是一样的暗棕。
中午天热,她的右手露在袍子外面,脖间坠着一颗红宝石。像高原明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绚丽耀眼。
她往前几步,眼含热泪:“濛濛,周一。”
老友多年未见,两眼均是泪汪汪。
周一将扑到怀里的人稳稳接住,露出这趟苦逼旅程第一个货真价实的笑,“还是这么漂亮。”
像没有长大一样。
王濛将人从周一怀里拉出来,瞅了几眼孙瑶的衣服,心痒难耐,伸手摸了摸。
“穿得有模有样的,我都不敢认。”
“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才多久就不敢认了?”孙瑶领着她们找到自己的车,装好行李,方向盘一拨,朝西边开去。
车窗玻璃外闪过很多与孙瑶打扮相似的本地人。也有四五人闲坐一处谈天说地,俩三个小孩系着红领巾穿着蓝白校服结伴而行。
“大家生活的好惬意啊。”
王濛紧盯着后视镜倒退的身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祥和和满足。
她愤慨道:“这个破班真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每个月累死累活拿着那点儿工资,活的比狗都累。”
这是心里不平衡了。
孙瑶戴上墨镜,淡淡道:“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周一抿了口水润润干裂的唇,斜了王濛一眼,“你别看她张口闭口累死累活的,你要让她真丢下她带的学生,第一个不干的还是她。”
三人在车厢中笑开,天高地远,无尽畅快。
白色小车在一排民房前停下。
不远处是积雪尚存的葱郁密林,中间横亘一条马路,将山林与民房隔开。
北地多风,这儿的房子外围建有高高的挡风墙,兼顾了私密性和防风性。
刷着桐木油漆的木门做工精美,门头雕刻繁复,浅木色门身,配上带有兽纹的银锁,朴实厚重。
孙瑶父母在当地开诊所养牛羊,家境富裕。这会儿都不在家,家中无人,很是空旷。
“随便坐。”
室外风大得很,出去小一会儿嘴巴就会起皮,孙瑶灌了口水,问她俩:“饿了没?有牦牛肉干和草莓。”
瓜果点心将红木长桌摆的满满当当,就连很难看到的草莓和黄桃之类的水果都有。
一看就极为用心。
靠窗的沙发旁生着藏式火炉,烤的人浑身暖烘烘的。铜皮水壶噗噗啦啦的发出声响,温馨又静谧。
周一手里还握着一颗草莓,头刚枕上靠垫,倦意滔滔。海拔不低,她下了大巴的晕眩感还没消退,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眼皮轻阖,又昏睡过去。
王濛的情况大不一样。
她跟打了鸡血似的,屁股不沾地儿,一会儿窜到电视机前看墙上供奉的佛像,一会儿溜达到红木柜门摸摸里面擦得反光的鎏金杯盏。
客厅内全是真材实木,西式风情的水晶吊灯,金色雕花的纹饰,白色的遮光纱帘,浅棕色的地板,中西结合,豪气十足。
没进屋前,谁能料到外面朴拙的房屋内又是一番面貌。
王濛房前屋后溜溜达达,突然发现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从前她以为在几个人中,衣着朴素的孙瑶定然生活艰难,她要多加关照,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她。
就连旺旺碎冰冰她都不舍得一个人独吞,必是要分上一半儿给孙瑶的。
难怪那时孙瑶眼神欲言又止,小丑竟是我自己。
孙瑶,欠我的旺旺碎冰冰你拿什么还!
终究是自己太年轻,深情错付。
当初孙瑶要回乡当什么村书记,她还埋在被窝里痛哭流涕,替孙瑶暗暗不值。
没想到,又是一个狗大户!
晚上六七点,天空骤降冰雹,街上传来狗吠和行人的尖叫。好在这个季节青稞还未下地,不用担心坏了收成。
七八分钟后,又落了雪花,温度降的飞快。
周一迷迷糊糊看着手机——体感温度零下三度。
路途中耽搁的瞌睡全补回来了,现在她劲头十足。
略一动弹,便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落。
低头一瞧,是一张绣着花纹的厚毯子。难怪她越睡越舒服,一点儿没觉着冷。
“醒了?”
王濛嘴里含着根牦牛肉干,牙齿使劲儿拉扯着显得小脸有些狰狞。
毡布微掩的里屋走出来一男一女。看年纪应该都四五十岁,男人面皮黝黑,穿得还挺时尚。女人暗紫色大褂打底,配条青色长裙,乌黑浓密的长发扎在一起松垮的垂至腰际。
两人脸上带笑,很是和善。
男子扭头朝屋子里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