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
周一见保安将信放在桌上,赶紧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孙瑶,一摸她的手,惊道:“怎么这么凉?走走走,我们回去!”
她给孙瑶系好防风的围巾,拉着人匆匆离开。
殊不知,她们前脚刚走,后脚保安就将孙瑶给魏亭的信随手塞在一堆废弃的报纸书刊中,等到下班,他便会连书将信一块儿丢在垃圾箱中。
明早市环卫工人一上班,这东西便会被清理干净。
送信?想的美!都想那女孩这样想,他们的工作还要不要做了。自己家上有80岁老母,下有孩子要供,丢了这份工作,他可怜她,谁来可怜他啊!
保安翘起腿儿,在寒冷的冬日中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
上了车,孙瑶整个人抖得厉害。
“保温杯里有热水,拿出来喝一口暖暖。”周一用手指了指副驾驶凹槽处的红色保温杯,余光瞥到了孙瑶失魂落魄的样子,“至于吗?为了一个男人?”
见她又快哭出来,她连忙道:“不哭好不好,今天没见到,明天再去嘛,明天见不到就后天。”
前方有辆黑色大众加塞,心气儿不顺的她猛地鸣笛,她真想给前面的车主狠狠竖个中指!
加塞!加你爹啊!
已经很堵了,赶着去西天取经吗!
再开口,周一的话带了几分冰雪的寒凉:“我陪你天天守大门口,就不信这人不出来!”
孙瑶不再哭了,人变得沉默。
“不用了,我本来就做的两手准备。信既然已经送到,我的事情也办完了。”大概是上天的惩罚,毁诺的人必定会得到同等的对待。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我和你们的时间了。”她又笑起来。周一瞧在眼里莫名品出了三分苦涩,“既然喜欢,当初为什么要让他离开呢?”
大雾弥漫,红绿灯在这样的天气格外显眼。
孙瑶捏住自己的指尖,哀伤道:“不想拖累他,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是多么耀眼,聚光灯下,有数不清的女孩儿为他欢呼为他喝彩,而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活不了多久了。
周一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似的,惊愕地看着孙瑶。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富有、英俊,你难道就不博学、美丽吗?”
又有一辆银色的跑车打算加塞,周一将前后车距控制得当,打开车窗,朝银色超跑比了个中指,然后火速关窗。
她握紧方向盘,声线嘶哑:“如果爱都有高低贵贱的分别,这已经不算是爱了。”
孙瑶突然捂住脸,陷入极度的挣扎与痛苦中。她抱住自己的双腿,崩溃大哭:“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不愿告诉周一她们自己的病情,不想自己后半程像一尊易碎的瓷器让人护着捧着。她只想开开心心地和朋友们道个别,痛痛快快地耍一场。再见魏亭一面,然后回家。
她染了病,就让自己的身躯随水而下,以祭河神。
年纪轻轻便身患重病,爱情只够浅尝辄止,友情已然无法存续,阿爸阿妈时刻牵挂着她,她难道就不怨恨吗?
她也会怨恨。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
可这世间的许多事,本就是蛮横毫无道理可言的。她的理想和热情早在硕士毕业的时候就死了。
孙瑶身上的悲痛和绝望像缸中的水溢出来。对她情况一无所知的周一也不知如何开解,还以为孙瑶第一次情窦初开,才会为一个男人流下这么多的宝贵泪水。
女孩儿的泪,本就比珍珠还耀眼,比钻石还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