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搏,却有性命之忧。好似不论做什么选择,她总要舍弃一些什么。
*
翌日,梁庸果然前来开了锁,他看了看她手中的包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随后又将她送了回去。
然而,嘉和殿里,一群面生的宫娥正等着她的到来。
为首的宫娥是一位老嬷嬷,她头发花白,穿了一身烟灰色衣衫,许是牙龈落了大半,两片嘴唇显得有些平瘪。
她气势十足,那双眼睛好似吊在了脑袋顶,凭空生了一股盛气凌人之势。
阿宛问道:“这是?”
梁庸解释道:“这是陆嬷嬷,此后半个月,将会由陆嬷嬷来教授宫规礼仪以及明日册命仪节。那老奴便告退了。”
阿宛颔首,见梁庸远去后,才觉得这一夜下来尽吃了些糕点,嘴巴干渴,见案桌上有一碗刚沏好的茶水。
她单手揭开了盖碗,而后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杯口,抵嘴用口风轻吹浮沫后,茶汤呈现清亮之色,大有一饮茶汤的豪迈之相。
一双手却拦住了她的手臂。
阿宛垂眼顺着那双密布青筋而蜡黄的手网上一看,陆嬷嬷正拧着眉看向自己。
“昭意公主,天家贵女不该这般饮茶的。”
“那该如何饮?”
只见陆嬷嬷端取过阿宛手里的茶船重新放在茶托之上,随后端端正正坐在了透雕玉石太师椅上。
双手端起茶托,右手轻揭茶盖,拿盖沿撇了去浮沫后微微吹拂,又用茶盖半压着浮沫,轻轻啜饮入口。
阿宛自然知道这一套姿势下来,自是有一股流畅兼蕴着优雅。可只是喝个茶罢了,随心一些不好吗?
陆嬷嬷却道:“公主身为皇室子嗣,一举一动代表天家的威仪,因此应修德立身、谨言慎行。”
她拍了拍手,身后的宫娥立即会意,重新沏茶端给了阿宛。
她口内干渴也不想和这陆嬷嬷攀扯,按她的动作大差不差地饮下茶。
口腔之内唇齿留香,如久逢甘霖的旱地得了春雨滋润,阿宛纾解了干渴,这才发觉嘉和殿的大殿之中,她熟悉的宫人不见踪影。
连秋月也不见了。
“我宫内的人呢?”
“回禀殿下,嘉和殿的宫人都遣走了,在这半月间,婢将在嘉和殿中调教一批新宫人服侍公主。”
阿宛以为这陆嬷嬷只是前来嘉和殿协助处理宫务。
她皱眉道:,“谁给你的权力插手我宫内的事务?”
陆嬷嬷俯首叩头,“回禀殿下,是陛下安排婢前来嘉和殿的。陛下对公主极其关心,望公主万勿让陛下伤心为好。”
阿宛冷冷掷下一句话,“即便如此,陆嬷嬷,你也僭越了。”
陆嬷嬷教导宫内的皇子公主不知多少,昭意公主这样的态度她早已预料到了。
见她了然一笑,“昭意公主不满奴婢,可直达圣听,若是陛下降下惩罚,婢都甘愿接受。”
果然是有靠山,说话底气都这么硬。
*
虞良润从楚地回来时,周羡宁便前来禀报了近日嘉和殿发生的事情。
宫里来的陆嬷嬷他是知道的,为人古板,偏偏父皇又极其信任她,每每天家子嗣和世家子弟言行失格,总是要派她前来规训言行。
所以,一干皇亲贵胄的子弟没少受她切磨,俗称鬼见愁。
当虞良润问道为何陆嬷嬷会出现在东宫嘉和殿时候,听闻泛舟坠湖一事之后,心下一凛。
“昭意在此事上的确失慎。走吧羡宁,我们去嘉和殿看看。”
于是当他踏入殿门,昭意坐在圆凳上用搌布拭剑,而陆嬷嬷立在一旁神情严厉。
陆嬷嬷道:“听闻昭意公主御下甚为宽容,久而久之奴婢们便不知分寸,因此她们不应在嘉和殿当差。”
昭意却并不听,手中搌布一扔,利剑搁在陆嬷嬷的脖子旁,“我说,我不习惯你们服侍,将我的旧宫人全部调回来,不懂?”
陆嬷嬷瞥了一眼门外,见太子虞良润不知站在门槛后的屋檐之下多久,脸色暗沉神情不虞。
“公主来自乡野,端庄雍容是半点不沾,桀骜不驯之气过于强烈了些。殿下应该收敛自己的散漫性子为好。”
身后一声,“昭意,放下剑。”
“见过太子殿下。”陆嬷嬷正想禀告些什么却被太子挥退。
众宫人退出殿内,虞良润才问道:“你当真推崇章下湖了?”
不妨被这样一问,阿宛皱眉问道:“你以什么立场来训斥我?”
虞良润察觉这句话背后的质问,“自然是以嫡兄身份,俗话说长兄为父——”
“看来陆嬷嬷刚才一番话你是听了进去。”
“小妹,非我不信任于你,只是我们分开太久,这八年的经历足以将一个人的性情和品行磨得判若两人...”
阿宛突然为阿圆挺不值得。
进宫前阿圆嘱咐她,太子虞良润自小秉性纯良,性情和善,若顶着昭意的身份,身为胞兄的虞良润是绝对不会不顾她的。
但没想到在虞良润的内心深处,认为流落民间的胞妹阿圆,经历了流离颠沛之后活在疾苦与贫穷当中,伴生的只有性情无常、粗野俗鄙。
阿宛舔了舔唇,“我当然跟你不一样了,只因你是嫡子,便轻而易举凭借这个身份将母亲的关注全部剥夺,你是她母族的荣耀,自小便有宿学旧儒教导。而我始终是一枚弃子罢了,你我境遇相差至此,你觉得你就没有责任吗?”
“小妹不是的。我——”
虞良润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