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
“……”
“斑……”
“……”
“斑……”
“……是谁……”
斑动动了干燥的唇,几不可闻地喃语,他的声音太轻了,轻得让人几乎听不清,像怕惊动什么似的。
“斑。”
那声音依旧在唤着他的名字,喊他名字时的音色显得极其好听,很熟悉,又莫名有些遥远,一下一下的,短促而温柔,轻柔得像是春天里打着卷儿而又让人抓不到的余风,一下子就消失了,让斑在还没想起来是谁的声音之前就已消散在了寂静中,只留下他一片空茫茫的心境。
眼前一片黑暗,又十分静谧。
他恍惚地躺在一片杳无声息的黑暗中,微微睁开眼,倏然看见暗色调的视野中有一个模糊的浅色身影出现,正微低着头俯着身看他。
他虚了虚眼,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却总是无法瞅到一丁点模样。
斑张了张嘴,忽然想出声叫那个人的名字,但声带刚刚颤动之时,他就感到一片吓人的空茫,不知该吐出谁的名字,也不知说些什么。
那人轻声道:“你看上去很累呢。”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回答那个人,只是沉默着听着那人熟悉的声线,莫名感到了一阵安心。
那人得不到他的回答也不恼,只是轻轻笑出了声,柔柔的,像个大人看孩子似的,听上去有些无奈与哭笑不得。
斑恍惚地听着静谧的空间中那个人唯一的声音,猜测应该是个不大的女孩子。
十岁?十二?十四?还是十五?
他百般无聊地想着,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软得不可思议,也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正缓缓地沉入身下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的漆黑发丝和身体逐渐湮灭,心中无质无感的空洞与茫然却无一丝一毫的缩小,反倒在慢慢放大。
那浅色的身影却没有随他一起下沉,好似被留在了原地,依旧微低着头俯视他,却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远。
斑忽然很想抓住那人的衣角,却抬不手来,他只能无声地看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空茫渐渐汇成了身下的整片汪洋。
忽然,那人又轻笑出声,道:“你怎么还是那么爱逞强呢?”
说罢,那人伸出手一拉,只是一拉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那人的手没有温度,却十分柔软,也十分苍白,已经十九岁的斑表情空白地看着眼前只到他胸口的女孩子,就见她一头凌乱的漆黑中长发,身着一件浅色的和服,脚下踏着小巧的木屐,身形十分娇小,大约不过十五的年龄。
她微仰着头,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这个不大的女孩有一张不大而青涩的脸,苍白而略为削尖,冰凉也柔软,她大概长得很好看,但眼上却覆着一尺白绫,遮住了她的眉眼,让斑无法看透。
她拿着一盏古旧的纸灯笼,昏黄的光微微照亮了周围,也将他们的身影包围在了暖色调的光晕中,微微驱散了方才的满目黑暗。
他们的脚下没有实地,依旧是一片无穷的黑暗,但他却无法再下沉了。
心中一直以来的空洞也一瞬间饱胀得让他觉得非常满足。
斑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抚着她的脸,他的拇指不禁轻轻摩擦着她眼角处的白绫,他抿着嘴看她轻勾着嘴角的样子,竟莫名有些想笑。
他想,他是认识她的,否则为什么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但是,他叫不出她的名字。
你是谁……
他张了张嘴想问,但依旧无法出声。
她却笑了,道:“怎么这副表情呢,斑?”
你眼睛上缠着白绫,怎么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他想问。
但她却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一般轻声笑道:“因为我一直在你心里啊。”
她又道:“你看上去很难过呢……”
闻言,身形硕长的黑发青年缓缓瞪大了黑瞳,在荧荧的烛光中像个忽然发现了什么事情似的、显得不知所措的孩子。
他看上去很难过吗?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情绪呢。
被她这么一说,他才发现他确实很难过。
但为什么难过呢?
他暂时找不到原因。
她轻笑着抚上他的脸,道:“你以前一直说我寂寞,现在你看上去才是寂寞得很呢,斑。”
他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
她却轻松挣开了他的手,道:“别再想我了,斑,该往前走了哦。”
语毕,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无限拉长,他慌乱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见她拿着那盏灯笼,穿着木屐的脚下延伸出了一条荧黄色的小道,通往的却是与他相离的方向。
她浅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虽然想带你去我那里,但果然还是不行呢。”
“你太寂寞了,斑,我可是不希望自己成为你寂寞的理由啊。”
“该醒了哦,斑。”
她在微笑着,在他歇斯底里的无声叫喊中转身踏着那条荧黄的小道离去。
她凌乱的发尾如记忆中的一样,总是会在走路时一晃一晃的,像是即将脱离她的发丝的黑蝴蝶一般,飞向他触碰不到的彼岸。
……等一下……
斑朝逐渐远去的她伸出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眼眶干涩得如同火烧,硬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想起她是谁了!!
……等一下。
他还是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