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曾经一无所有过。”
几年前的某个夜晚,昏暗的烛火中,桑麻对自己的老师这么道。
“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轻轻说出这话时,她尚且青涩的脸庞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没有悲伤的神色,只是显得有些恍然,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跳跃着暖色,却无端晕染出一片冰凉来:
“那感觉真难过。”
……
“不要碰我!!”
几年后的这一天午后,随着她这句略带尖锐的嘶吼一出,世界的尘埃仿佛也落矣了。
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轰倒的树木覆着沉寂下来的黄沙土砾远远看去竟像满目濒死的人,四周一片狼藉,木屑同枯枝落叶一同在忽大的风中飞扬着,哗啦啦的,屋内叠好却未收起的纸张被从窗吹过的风吹出了门外,像雪白的蝴蝶交织飞舞在他们周遭,又刹那间就凌乱地散落了满地。
安由和镜好像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嘶喊吓到了,此时都没了声音,只能听到一点止不住的呜咽。唯一没变的,大概就只有那从一开始就不知所然地翩跹着的明媚阳光。
桑麻蜷着脚跌坐在廊下喘着气,脸色发白显出疲惫又害怕的神色来。她红着眼,瞳孔在剧烈抖动着,连着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然而,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青年却好像比她更甚。当她挥开他手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那双血红的眼也慢慢地转为了漆黑的颜色,却空寂着,像一潭死水。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眼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能倒映出她的影子,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没能说出口就突然低下头去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像是在遮掩什么似的。
午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烁亮的光屑不屑吝啬地点缀着他的每一寸棱角,但此时那瘦削修长的身形微微颤抖着半蹲在她眼前,像个无声哭泣的大孩子:“我又一次……”
半晌,他缓缓伸出刚才被挥开的那只手轻轻覆上了她撑在地上的手背上,那只手上还缠着几天前留下的绷带,她的指尖微微颤动着,没有力气再挥开了,只能感受着他那只手套上沾着的沙砾与草屑。袭凉的廊下,桑麻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里,她觉得此时的阳光一定是冰冷的,它吸走了世间所有的热度,否则他们碰在一起的手为什么会那么凉。就连他,即便隔着手套,她也能感受到他的那只手穿透而来的刺骨的凉意。
“对不起……”他又这样轻轻道。
桑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青年,突然觉得他和几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她突然就很想抱抱他。
不要露出刚才那样难过的表情……
她想说。
但她没有,甚至至始自终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
“啊——啊——”
第二天清晨,桑麻坐在屋子里张了张嘴发了几声,发现声音和喉咙都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一旁的安由借着日光瞅了瞅她白皙的脖颈,见她昨天脖颈上那一圈淤青经过一天医疗忍术的治疗已经消散了差不多后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边收拾着药物边担心地问了句:“其它方面没问题吧。”
桑麻只是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肩膀摇了摇头。她嗅着从昨晚开始就萦绕在鼻尖的淡淡的丁香香气,注意到了窗口放着一捧有助睡眠的萤白丁香花。
安由看上去也注意到了,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神色有些疲惫,眼眶到现在还有些红,但还是尽量打起精神来道:“明天就离开,身体吃得消吗?”
桑麻笑得轻松道:“没问题的。”
安由欲言又止,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桑麻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说她等下要出门去购置一些东西。桑麻听罢,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跑到外面去了,一边语气欢快道:“我去外面把东西收一下。”
“喂,你给我小心一点。”
身后是安由的声音,桑麻轻阖上门笑着呼出一口气,但刚一转身就见那个长发微炸的青年站在那还是一片狼藉的廊下。
桑麻一愣,随即神色淡淡地下了阶梯。
他还是昨天那套高领长衫的暗色衣物,发尾和衣袖上还沾着晨露。丁香的香气随着晨风淡淡地弥漫开来,他的发丝微扬,在廊下的阴影中晕染出点如柳的墨色来。大概是她出现得太突然了,他的脸上还带着与这个清晨林间相衬的寂寥神色,他的目光本来不知看着何处,但一瞬间便随着她的出现而转移。
斑看着她想说些什么,但他一时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这几年的沉寂与冷然磨平了他所有的语言技能般。最终,他只能微瞌下眼轻声道:“下阶梯慢点。”
桑麻脚步一顿,轻轻“嗯”了声。
昨天他突然出现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把附近搞得乱得不成样子,甚至都惊扰到了远处的村落居民。这座小木屋能幸免于难真是奇迹了。
突然出现要杀她,又突然改了态度,她和安由当时真的是被吓得不轻,后来场面在泉奈的安抚和他的冷静下得到了控制,她也因安由情况好转了些。双方冷静了点后,他对她道歉说自己误会一些事了,希望她原谅。
这可真不像她这几年来所了解的宇智波斑的性格与形象。
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他又是为了什么突然间那副态度?
她当时脑袋尚且一片混乱,所以对于他的道歉只是点了点头算作敷衍的应答,也因为这件突发的事,她和安由的计划又要延迟了。
说起来,泉奈也已经成长为一个十分优秀的少年人了。
没想到的是,镜的家人竟然是他们啊。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