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珠走到那个方才骂得最凶的人面前,指着他额上的疤,平静地叙述。
“你当年出车祸生命垂危,是我连夜联系人送你去医院,出了钱让你在ICU里抢回命,那个时候,你说,我就是你再生父母。”
当年此人差点给许明珠跪下,一口一个弟妹叫着,也是他每次起哄许明珠和江牧声音最大。
也是他,在江牧和贺采儿约会的时候,告诉许明珠:江牧跟他们在聚会,让她放心。
在今天,这个人张口闭口许明珠作风不检点,人品有问题。
吊梢眼的瘦高个下意识要出口成脏,看见她身后站着的齐放,嘴皮动了动,把话吞了回去,眼神飘忽,一脸不耐但又不敢发作。
许明珠像贺飞指着她鼻尖一样,指着这群死命给自己泼脏水的中年男人,数着他们昔日对自己说过的“大恩大德,此生不忘。”
数到最后,许明珠也兴致缺缺,懒得再去看被她点名的人脸色变化,只是抱着胳膊凭栏听雨,冰冷地陈述。
廊外雨声连绵不绝,许明珠的声音比雨声还要冷上三分,一字一句,敲在场内人耳边心上。
把过往数完,许明珠也觉得心冷。
原来她当了这么多次大冤种。
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试图劝她。
许明珠没有转头,只是掀起眼皮转了转眼珠,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江牧。
他已经把自己打理好,恢复了从容不迫的风度,清俊的脸上没有半分失态,但是那双眼里满是对许明珠撕破脸皮的不赞同。
他看起来依然孤高清冷,用理智的做派俯视她的行为。
许明珠收了视线,看着栏外雨打疏竹,指尖抚摸过掌心齐放给她贴的创可贴,冷静地向这位高高在上的理中客发出疑问。
“江牧,他们都说我欠你,可是我爸妈收留你们母子,赞助你上学,曜泽创业资金大半也是我的钱,扪心自问,十八年来我欠你什么?”
一向温和从容的人终于不复冷静,看向许明珠的眼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心灰意冷。
江牧第一次向许明珠说了狠话,语气里淬了冰。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许明珠,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我问心无愧。你一意孤行,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许明珠笑了,眼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江牧的警告没有掀起她半点波澜,反而生怕他反悔一般,语气果决,逼着江牧记住他的狠话。
“江牧,你千万记住你的话,别再跟我扯上关系,你上赶着来找我,我嫌晦气。”
她视线扫了一圈,对着这些面目狰狞的人发出警告。
“你们以前的事情,我都记着,拼个鱼死网破,我也没什么怕的,只是你们掂量掂量自己受不受得住。”
空气中的酒味变得令人作呕,许明珠走回到齐放身边,朝着其余同伴招手示意,“走吧,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许明珠转身走向出口,齐放抬腿跟她并肩走着,即使身后重新响起嘈杂,两个人也没有回头。
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倒是犹犹豫豫,狠狠瞪了眼重新开始嚼舌头的醉鬼们,挥了挥拳头示威。
一路上也有急性子的少年问出声,“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啊?”
许明珠背着手,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但是又闭着嘴不吐露半分。
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晃荡,裙摆也旋出花,许明珠已经在畅想三个月后复仇的开始。
人渣是不会后悔的,一顿打也不过一时解气,夺走他们的事业依仗,把他们从高台打下去,才算是真正的让他们遭受报应。
三个月后的招标,将会是那群垃圾噩梦的开始。
她能让他们平步青云,也能亲手把他们踹回泥沼。
计划很完美,现实很贫瘠,许明珠现在缺钱缺人还缺名气。
但是它们都有一个现成的解决方案。
许明珠抬手拢了一下耳边散发,装作不经意间往左侧看了一眼。
疏离散漫的男人不知为何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冲她挑了挑眉,身上那股距离感荡然无存,语气里带着促狭。
“许明珠,你想好要怎么跟我谈了?”
那股奇怪的预感又涌上心头,许明珠不自觉看了一眼脚下。
总感觉齐放在摆陷阱,等着她跳下去。
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许明珠低咳一声,撇开了头,“要不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聊聊?”
齐放走近了一步,衬衫肩部贴上她的泡泡袖,许明珠抬腿想躲开,最后还是没有动。
许明珠侧头往后看了一眼,那些少年都四处张望,对着昏暗雨天发出“今天天气真好”的赞美。
齐放故意放慢了脚步,并排跟她走着,目视前方,坦坦荡荡,在许明珠抿着唇看过来时候轻飘飘提一句,“这么快就要反悔?”
许明珠挺直腰板,细密修长的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说话气势很足,“才不会,说今天就是今天。”
齐放漫不经心地应了,在她视线挪开的时候状若无意提了一句,“你的东西都送到我家了,我放二楼了,刚好,你去看一下布置。”
轻飘飘一句话,落在许明珠耳朵里犹如平地惊雷。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初跟中介特地叮嘱了,要把她那些布料少的衣服和一些成年人才能看的书加密封装,一定不能丢。
许明珠看着脚下瓷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那些宝贝。
那可都是她十几岁时候各种拜托人买到的绝版,是青春,是精神食粮。
许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