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自由职业者,听起来很厉害,其实就是靠给人画画谋生,成长于堪称完美的家庭氛围中,风趣幽默的外婆,温柔体贴的外公还有开明大方的母亲。
至于父亲,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不识相貌,不知生死。我不觉遗憾,就算他接下来继续缺席我剩下的人生,我也已足够幸福。外向洒脱的我,年满十八岁就决定告别家人,自己出去讨生活。
我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在一个鸟语花香,清幽安静的地方定居下来。我开始给外婆和母亲写信,母亲偶尔还会给我回信,外婆却一直杳无音讯。我多次向母亲询问外婆近况,得到的回复总是支支吾吾模糊不清。我提出想回去看看,还遭到母亲严词拒绝,便越发焦躁不安。
后来,房东回来时递给我母亲的来信,里面还夹带一封讣告。
母亲在信中写道,外婆已经火化安葬,她决定出国散心,让我也不必奔波。此外,一些外婆轻便的遗物,她会寄过来留作纪念。
信中一半多的篇幅都是在劝解我不要冲动,对外婆的交代不过寥寥数语。字里行间,冷漠比悲伤多。信中的母亲如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个旁观者,唯独不像丧母之人。
我顿感薄凉,陷入思考。我不在的这些年,家里发生了什么?和美幸福的家怎么变得如此陌生冷漠。而母亲准备出国却只字未提对外公的安排。难道要留他孤零零一个人吗?
我的内心充满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我下定决心违背母亲的意愿赶回家。那是抚养我长大的外婆,哪怕看不到最后一眼,也要回去上香祭祀,跪谢养育之恩。母亲要去追求自由,那就由我来奉养外公。
我匆匆收拾几件衣物,提着行李箱来到大门前,尴尬地发现房东临走时锁了门,而总是丢三落四又忘性大的我模模糊糊想起,好像自己之前弄丢的钥匙一直忘记重新去配。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但一把钥匙可没办法浇灭我的归家决心,我脑筋一转,盯上那棵靠墙大树,果断抛弃行李箱,挽起袖子脚一蹬就上树翻墙。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爬,我有些力不从心,不过短短几秒,手臂就再也环抱不住枝干,迅速朝地上栽去,接着后脑勺一痛,晕死过去。
等我再次睁眼,就看到守在床边的房东一脸担心。见我苏醒,他就连忙起身仔细询问我的身体状况。
我强忍着因为头晕不断涌现的恶心感向房东道歉,他听罢叹口气,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让我不用在意。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被裹上厚厚的绷带,腿上打着石膏。
“你有轻微脑震荡,腿也摔断了,就安心修养吧。你的东西,我一会喊护工帮你拿进房间。”
“哎,怎么偏偏跌断腿呀!”
恼怒的我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如果当时耐心点等房东回来开门,就啥事没有。现在好了,没办法回家,还给房东添麻烦,让人家专门请护工过来照料。
我臊红了脸,连连道谢,生怕因为自己嘴拙,让人感受不到诚意。待房东离开,困意逐渐袭来,世界开始变得模糊直至陷入黑暗。
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持续好几天,我实在太过无聊,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巧的是,外婆的遗物在这时候寄到了。
遗物不多,但是被整理得很整齐,分门别类,干干净净,收拾的人应该花了不少心思。我小心翼翼捧起其中的一个木盒子,贴到脸颊上,异常冰冷。连遗物都提醒我,亲人已逝。眼泪在眼窝里反复拉扯,最终还是大颗大颗地滑落,砸到手背上。我的外婆,如今就剩下这点东西了。
心中郁气堆积,我突然很想写点什么,但爬树的后遗症恐怕还在影响我,不管怎么努力回想,我与外婆相处的画面都是一片模糊。
我越想头越痛,只好无奈放弃,索性打开手中的木盒子,发现被密封好的厚厚一沓信。
“嚯,是外婆写给外公的情书!”
这个发现令我有些迟疑,外公竟然没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留下。虽然很好奇外婆外公的过往,想了解他们的爱情故事,但又十分担心外公的现状。
谁知手刚刚触摸到最上层的信,就感觉一阵白光闪现。等视线恢复,我竟然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正当我处于混乱中,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如意赶紧出来吃饭!回到家就闷在屋子里,要成仙啊!”
“知道了马上来。”
少女清脆中略带羞恼的声音回荡在屋内,我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少女模样的外婆趴伏在桌上,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后,而那像裹了蜜,亮晶晶,甜腻腻的眼睛久久停留在装满整个透明玻璃罐的星星上,旁边放着笔迹未干的情书。
奇幻又真实的场景令我难以回神,只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突然有一小股风打着卷,攀过窗沿闯入屋内,我能察觉到它路过我的脸颊后留下一片凉意。它并未满足,继续在房内奔跑,调皮地打落桌上的情书。我和外婆同时跑去捡拾,但我的手却穿过纸张,穿过外婆的身体,我被吓得猛然向后退。
“万如意!皮痒了是吧!”
“诶诶,来了来了!”
“别光打雷不下雨,现在就给我出来!”
“遵命,母上大人。”
屋外的人得到想要的回答停止喊叫,而屋内的外婆嘴里不停嘟囔,对着门口的方向龇牙咧嘴一番,才轻手轻脚把情书折好,藏到木盒子里。
“这就是外婆遗物里的木盒子!”
我来到外婆面前想拉住她探寻究竟,结果再次抓空,外婆根本看不到我,直接穿过我的身体朝屋外跑去。
随着外婆的离去,整个世界开始崩塌,我感受到一股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