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两人之间伪装出来的体面表象已经撕破。
殷颢早就想到淮安王的后人不会善罢甘休,但在过去的年月里,他从未将这个看起来柔弱安静的女子放在眼里,可如今她竟然敢当面威胁自己。
莫难不成她勾搭上了那个什么冷将军,就觉得有本事同自己叫板了?
他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锐利目光紧紧盯着盛辞:“殿下可知,边境战况如何?”
“殿下派过去的援军遭到西凉伏击,全军覆没。我听闻血衣军未得支援,节节败退,乾吕城已破。若是血衣军这次大败,冷将军还如何在朝中自处?殿下又该当如何?”
全军覆没?
盛辞只觉脊背登时蔓爬上一阵寒意,连血液都凝住了。
这些天她甚至忽视了,自己再未收到林戟的军报消息。
她对边境地形了如指掌,乾吕之后的几座城池都很难守,一路败退之后,就只剩鹤拦关。
一旦入关,西凉铁骑将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向来奉行所过之处不留片羽,烧、杀、抢、掠,被他们攻下的城池无一不生灵涂炭,关后所有百姓会统统遭殃,连老弱病残也不能幸免。
她统帅血衣军七年来,从未遇到过如此危机。
上一次西凉攻破鹤拦关还是壬子年,是她父王亲自披甲上阵,和邻国联盟后血战足足九个月才险胜。
见她脸色突变,殷颢这才又重新恢复了得意:“战事无常嘛,总有疏漏的时候。他就算现在往边境赶,恐怕也来不及了。到时候陛下若要将他撤职革办,可还有空帮殿下找人?”
盛辞只觉耳边嗡鸣,殷颢的话一句也听不清了。
这时,有人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渡来一丝温暖。
“殿下,没事吧?”
温虞一靠近,他身上那阵清幽的兰香就将她笼罩,轻而易举安抚好她燥动不平的心绪。
殷颢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小女当时属意你,也不介意你的出身愿意下嫁,可惜呀,你偏要攀郡主殿下这根高枝。不过,我看你们也不像外界说的那么不和嘛?”
温虞站到了她身前,声音波澜不惊:“殿下昨晚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殷大人,请回吧。”
殷颢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虞,“攀高枝,也要看这根枝子牢不牢固,若是根气数已尽的,还是要尽早另择明主啊。”
*
盛辞几乎是立马转身回房,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颤抖着手翻开了床底厚重的木箱。
她的鬼面、兵器、软甲,全部都存放在这里。
前线告急,一刻都不能耽误了,她要现在就赶过去!
那张鬼面是京中巧匠象飞章当年为她量身所作,狰狞威严又轻巧坚固,陪她上过无数次硝烟四起的战场,不仅是场上杀神的象征,更是她随身佩戴的一枚平安符。
但是,就在她准备戴上的这一刻,它竟然裂出了一丝长长的缝隙。
从上至下,在正中央将它一分为二。
她愣愣地看着这副鬼面,直至背后传来温虞的声音:“殿下,您要进宫?”
他一直默默站在门口看着她,眉头微蹙,可她竟然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了一丝怜悯。
盛辞走过去,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就是冷将军对吗!温品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截了边境的军报!”
她已经接近于嘶吼。
她费了这么多周折,才得知一点点线索,接近了模糊的真相,可如今的情势之下,她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查案,就算父王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把国家危亡置于自己私事之前的。
可如果她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正合殷颢的意?
如果不是这些天种种杂乱事情接踵而至,她不可能疏忽边境战况,而府中唯一可能截下军报让殷颢先于她知晓的,只有温虞。
他轻柔地拨开她额边散落的碎发,“殿下,你还不明白吗?如果真的是我告密,殷大人怎会前来当面向殿下告知消息?有时候目光局限在光明之处,反而会忽视灯下的黑暗。”
“殿下昨晚是因何进的殷府?你身边的消息来源于何人,那些人又真的可靠吗?”
“越是乱了方寸,越容易让有心人得逞。”
“……”
一字字、一句句,平静无波。可盛辞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现在甚至不敢深想,更无心再去花心思铲除身边的奸细。这个跟头已经栽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去弥补回来。
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往门外去。
她要进宫请命,亲自带军把西凉攻下的城池打回来。
*
她自檐下匆匆走过,一个平日里负责前院洒扫的丫头慌里慌张地拦住了她:“殿下,您要去哪里?”
“让开。”
“殿……殿下,门外有人。”
盛辞蹙眉:“谁?”
“很多……殿下,您要不先去休息片刻,待他们走了再……殿下!”
话音未落,盛辞已经越过她径直向大门走去。
淮安王府两扇对开的朱红大门前,一雌一雄两头石狮镇守大门,昔日无人不夸一句气派庄严,此时却一片狼藉。
门外是自发聚集起来的百姓们,正在义愤填膺地谈论或叫骂,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祸水”、“奸夫”之类的难听字眼。
“哼,她明面上和那个温什么成婚,实际却夫妻不和睦,夜夜召冷将军入府私会,太后这才痛批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