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离开阮府,我们去过自己的日子。庞城也好,襄郡更好。”
岳淑媛一愣:“你怎会如此说?”
“阿娘在府里过得不开心,我都知道。既如此,我们不如自立门户。我已攒了许多银子,再给我一年时间,定能买下一座宅子,到时接阿娘出来,再不看任何人的脸色。”
岳淑媛从未想过这样的场景,只听女儿的描述,便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般畅快,她忍不住生了向往,却又有些惧怕。
那毕竟,太过离经叛道了。
旁人如何议论自己倒不打紧,只怕伤了女儿的名声,耽误她的亲事,和后半辈子的幸福。
岳淑媛笑笑:“阿娘没有不开心,茵茵如此有本事,我真是再开心不过了。你攒的银子,自己留着傍身,不用想着阿娘,我又不缺吃不缺穿的,还有什么不知足?”
“我不管,”阮茵抽了抽鼻子,犟道,“阿娘听我的就是了。您什么也不必操心,我都有打算。”说着拿起床头柜上的瓷罐,挖了些药膏在手心,擎起岳淑媛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揉搓着,一面吹气一面问,“疼吗?”
“不疼。说起来,这次真是要多谢小君侯……”正说着,外间有人敲门。
阮茵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周沉璧,他朝里指了指,问:“我来看看你阿娘,方便吗?”
阮茵朝里间望去,见阿娘已下地穿好了鞋,便请周沉璧进来了。
岳淑媛快步上前,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小君侯出手相救。”
周沉璧忙虚扶一把,引着她起身,尴尬道:“夫人不必多礼,这本就是巡检司的职责,当不得什么谢。您身体无碍吧?”
“托小君侯的福,都好。”
周沉璧闻言更不自在了。
这母女俩,都是多礼之人,谢来谢去的,也不嫌麻烦。
瞟了阮茵一眼,朝外使了个眼色。
阮茵会意:“阿娘,您先歇着吧,我和小君侯说几句话。”
“去吧。”
出了门,周沉璧吩咐院里的婢女:“去给屋里的夫人摆饭,好生伺候。”
婢女应声去了。
阮茵忍不住抿了抿唇。
如今他们在别人家里做客,周沉璧倒是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他瞧见她神色松快,也笑了笑:“走走?”
阮茵点了点头。
月亮从东南方悄悄出来了,西边的太阳还未完全隐进山里。
日月同辉,微风轻拂。
二人信步往南走,阮茵沉默着,时而转头四顾,时而低首垂眸,周沉璧也不说话,偶尔看她一眼,便觉得开怀。
走了约么半刻钟,看到一座八角凉亭,周边有青竹掩映,还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景致甚好。
周沉璧抬腿走过去,阮茵跟在后面。
到了亭中才发现,石桌上摆了四个菜,还有一壶酒,杯筷碗碟都齐全。
周沉璧坦然落座,朝对面抬了抬下巴。
阮茵怔了怔,也随之落座,问:“你叫人准备的?”
周沉璧拎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推到阮茵面前,说:“这是乔城最有名的桂花米酿,尝尝。”
阮茵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酸甜爽滑,醇厚却不腻,还有一丝淡淡的桂花香,于是道:“好喝。”
周沉璧瞧她眸子亮晶晶,是真的喜欢,不由得更为开怀,拈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这两日没吃好也没睡好,如今心定了,好好吃饭。”
阮茵点了点头,也不与他客气,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吃得不紧不慢,夹菜的动作毫不扭捏,神态专注,仿佛吃饭这事确实很要紧,让对面杵着下巴看她的人也有了几分食欲,时不时塞两口,不知不觉竟又吃了大半碗饭。
太阳落山了,正是一轮圆月的天下。
周沉璧抬头看了看,忽然说:“差点忘了,明日便是中秋了。”
经他提醒,阮茵也才意识到,今日竟是八月十四。
她放下筷子,道:“我阿娘身体无碍,咱们明日便走吧。”
咱们。
周沉璧偏头笑了笑。
“听你的。确实不好打搅人一家子团圆。”静谧的夜里,有蟋蟀鸣叫,一声接一声,周沉璧问她,“往年中秋,你都怎么过?”
阮茵笑答:“节庆时街上热闹,胭脂铺要开到很晚。待关了铺门,回家陪阿娘吃饭,小桌上摆满了果酒和甜饼——我阿娘做的甜饼很好吃,”她说着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炫耀什么了不得的事,“我们就在院里边吃边赏月,到二更才去睡。”
他听得认真,注意到她并未提阿爹,想了想,也未多问。
月华清幽,周沉璧盯着她出神,忽听她自言自语道:“这个时节,怎会有萤火虫呢?”
回神见她已站起身,追着一只萤火虫,走到凉亭外面去了。
周沉璧笑了笑,起身跟了过去。
到近旁,长臂一展,猛地朝前一抓,虚握着送到她面前,示意她伸手。
阮茵又惊又喜,双手在身前拢出一个小小的窝,周沉璧将手伸到上方,摊开,萤火虫便飞到她掌中去了。
“这附近有水,湿气大,如今天还不大冷,有萤火虫也寻常。”
阮茵点头不语,盯着掌心一闪一闪的小东西,嘴角弯着:“头一次逮着。”
周沉璧背负双手,眼中蕴着笑意,想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喜欢这亮闪闪的小玩意。
少顷,却见她散开手,萤火虫往远处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