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像是振剑长鸣,锋利清锐,破开乱糟蜂拥的人群,令人心震荡。
姬策一路执剑而来,最后护在了马车之前。
连最后几个穷凶恶极的人,在看到姬策和那柄长剑的锐光之后,对视一眼,也放弃了最后的凶劲,一下就溜了个干净。
姬策给了属下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带兵去追捕最先包围在外面的那几个人。
他仍护在马车面前,背着身,没有回头。音线沉稳而令人心安:
“小娘子且安心,已经无事了。”
少年的背影劲瘦如修竹,却颀长有力,足以让人安心。笼在那片阴影下,虞缈颤着的手臂终于缓缓垂落下来。
她终于彻底得救。也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这般狼狈惨状。
虞缈才慢慢开始感到四肢细细碎碎的疼。回忆起方才的一场劫难,心底又泛起浓郁的委屈,水汽一层层朦上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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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再也不要,不要帮他们了。凭什么,呜呜呜……”
马车之上,虞缈扑在堂姐虞苒的怀中,哭得花容失色,鼻音浓重而委屈。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出门时那副娇矜明艳的漂亮模样。
“我明明好心好意,嗝,那些人还、还欺负我……”
虞缈不能理解,起先那些人还在不断地感激赞美她,为何转头就翻了脸如土匪一般?难道他们全都在做戏么?
少女颤着双肩,第一次感到后背寒彻的心凉来。
她的一腔热情好意,就像被倾盆暴雨浇了个透心凉。
“好了好了缈缈。贱民就是如此,不识好歹。”
虞苒拍着她的背,缓声安抚道: “还好我及时去将守城的大人找了过来。你虽然受了不少惊吓,但也没受什么伤。”
不过是脚踝被划破了一道细细的伤口,也不知道为什么,半天都止不住血,真是娇气麻烦。
虞缈初回洛阳这段时日,哪次不是娇艳矜贵的模样。
她这般狼狈,黯然失色的面孔,虞苒还是第一次看见,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隐秘的幸灾乐祸。
但背着伏在自己怀中小娘子的脸。虞苒的表情却漫不经心,似还有些出神:“你看,你还平平安安的,就已是万幸了。”
那个守城的男子看着英姿不凡,也不知是哪家的儿郎?出身如何?
虞苒正敷衍地安慰着虞缈,忽从马车窗外传来“叩叩”两声。
力道轻缓,似是有意为之。
“谁呀?”
虞苒心中一跳,抬手就掀开了帘子,正见着马车外一张眉骨清秀的面庞。她不禁脱口:“是你?”
姬策没想到帘子会突然掀开。
那一瞬间,足以让他看清偎在女郎怀中那狼狈的一小团。但随即他又非礼勿视地低眉,别开了眼。
他语气沉稳如静水:“打扰了。在下想与这位小娘子说些话。”
虞苒手捋了捋鬓发,又柔了嗓音:“大人可有何事?”
虞缈也没想到堂姐会掀开帘子,自己突然被外男看见,不禁有些难为情地从堂姐怀中直起了身。
她像是只毛乱糟糟的小猫,又畏光怕见人地蜷到了角落。
却听马车外姬策又道:“在下是想与这位险些遇害的小娘子,有事私下一议。”
虞缈突然被点名,眸子还闪着懵然:“我?”
“对。多有冒犯。”
虞缈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毕竟眼前男子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他也是最近一个目睹了她狼狈惨状的人,让她有些不想面对对方。
她披了条毯子,踟蹰地准备掀开帘子。
临下马车前,虞苒却拉住了她的手,磨磨蹭蹭道:“对了缈缈……你顺便也问一问那位大人的姓氏出身吧。
毕竟是搭救你的恩人,如此日后我们也好答谢人家。”
虞缈恍惚地点点头,下了马车。
如今马车已回了城内,就停在城卫驻扎的阵地不远处,十分安全。姬策又示意让闲杂人等退散离开。
因此冷清而安静的四周,唯有他们两人。
虞缈坐在长凳上,从仍端庄的坐姿看得出贵女的气质出身,只是显然精神萎靡了许多。小小一张瓜子脸上苍白没有血色,像是朵枯萎的小山茶花。
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眸,更是染了一圈胭脂色,似花色荼蘼。
虞缈身心俱疲,也没什么力气,只是细声道:“您要同我说些什么呢。”
姬策在墙边站着,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营帐上,声音令人安定:“我知道娘子十分害怕。但今日不测,实则情有可原。”
“你的衣着打扮,一看便知是贵族出身。而此地本就是鱼龙杂混之地,流民中还混着叛军,有不少穷凶极恶之人。
还有些难民一路忍饥挨饿,也会恶向胆边生。”
只需扫过一眼,就能看出这位贵女年纪尚且稚幼,也出身娇贵。一看就是在家中被父兄保护得极好,才会这样天真懵懂。
姬策留意到细节,很快串通起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此时更难得恻隐与耐心,与她解释说明:
“财不外露,哪怕有护卫,也不可轻易冒险。施粥行善自然可嘉。只是人心莫测,出门在外,有些事还是该有所提防。”
更别提是在这些困窘至极,不择手段的人面前。
何况,这群流民的成分本就极为复杂,连朝廷都尚未想出解决策略。
姬策想到此处,又更深攒起眉。
虞缈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