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太医便赶了过来,大伙儿很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道。清焰越过太医急匆匆的背影,终于看清了里头的情形。
一片狼藉。
有手脚俐落的内侍清理完地上的炭火,又重新抬了个熏笼上来。
“娘,那不是文夫人吗!”李十三娘小声地在李夫人耳边道。
这话落入清焰耳中,她微微纳罕。
虽然那文大人仰躺在地,但她还是看清了他官帽下的一头灰发,还有灰色的山羊须以及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
这分明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而他那位夫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
李十三娘见清焰一脸懵懂,很实趣地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文夫人是文大人的第二位夫人。”
清焰睨了她一眼,颇有些好笑。小姑娘这是在她面前充当百事通了。
“你说文夫人说的是真的么?”李十三娘以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如果是真的,那你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早的便拒绝了太子。”
清焰颇有些无言以对,看来太子对她的心思,整个上京贵族圈的人心里头都门儿清。
无论如何,太子刺伤了肱骨之臣文大人是不争的事实,恐怕他短时间内都无暇顾及其他了,这简直是天降神兵来解她之困啊!
清焰强将嘴角压了又压,才不至于笑出来。
而柳氏的心情则没那么好了。她一直同清焰强调谢嘉是个品貌端方的君子,虽贪色了些,但看上哪家姑娘也会以礼相待,光明正大的上门求娶,纳入东宫养着。不曾想竟偷到臣子家中来,实在是伤风败俗,有碍观瞻。
她偷偷地睇了眼外甥女儿,见清焰面容平静,甚至隐隐蕴着喜色,顿时觉得自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只能盼着那位老大人无大碍吧,不然这事很难收场。
好在太医替文仲康检查后,发现他的腹上的伤口并不重,便将人抬到贵妃榻上宽衣包扎。那位文夫人守在一旁哭哭啼啼个没完,直听得历帝脑仁儿疼。
“张青,文爱卿为何昏迷不醒?”历帝道。
“文大人乃急火攻心引起的晕厥,待臣为他施针,片刻便能醒来。”张太医道,说罢取了银针对着文仲康身上的各个穴位一通扎。
文仲康很快便转醒,他先是迷怔地看着大殿的穹顶,在听到文夫人哀哀的哭泣后突然暴起。奈何腹部受了伤,痛得呲牙咧嘴冷汗直冒。纵然如此,他还是捂着伤口喊得声撕力竭。
“太子狗贼何在!士可杀不可辱,老夫我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讨回公道!”
“皇上在此,文大人慎言!”皇后提醒道。
文仲康这才看清了殿内殿外的情形,顾不得身上有伤,扑通一声跪到历帝跟前,老泪纵横,直言要其主持公道。
历帝自然不能让他跪着,亲自将他搀扶起来。哪知文仲康死活不肯,历帝只好由着他了。
“文卿,到底出了何事?”
文仲康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愤懑平息些许,才娓娓道来:“老臣当时正携拙荆在太极殿内恭候陛下,后来拙荆发现耳坠丢失,回头去找。老臣见其迟迟未归,心中不安,便寻了出去。哪知刚到储玉殿前就听到拙荆的呼救声,老臣发现殿前把守的人是太子内侍,便强闯进去,却看见太子正与拙荆拉扯不清,口中还污言秽语不断。太子见老臣撞破他的好事,便起了杀心……”
“胡说!孤当时分明是在帮夫人找耳坠,却被你这厮污蔑成拉扯不清!”谢嘉霍地站起来,怒道。
文仲康冷笑:“臣乃三朝老臣,缘何要污蔑殿下?照殿下所说,臣身上的伤竟是自戕的么?殿下嫌臣年迈不中用,大可禀明陛下,放臣告老还乡便是,如何要做出如此折辱他人之事!”
当着众臣的面,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扣下来,苦心经营五十年的官威与名声全毁了。文仲康越说越悲怆,转身便往殿内的大柱子撞去,幸而历帝身边的黄内侍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才堪堪避免了肝脑涂地的场面。
历帝低垂着眼帘,目光扫过几人,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洞穿。
文夫人见状,赶忙以头抢地,连声道:“陛下,家主说的句句属实!臣妇的耳坠确是丢失了。”
说罢微微侧头,好让历帝瞧清了她左脸空荡荡的耳垂。
历帝瞥了眼身旁的黄内侍,对方立即退出殿外,不多时便手捧一只雪花黑耀石镶金耳坠回来,正与文夫人右耳的那只匹配。
黄内侍双手将耳坠呈上:“陛下,这是奴婢在储玉宫往前一里的宫道上找到的。”
历帝只看了一眼,大手一挥,黄内侍会意,将耳坠交还给了文夫人。
此时大殿内外针落可闻。
苏贵妃仍不死心,收起一双泪眼,据理力争:“陛下,这些不过是文仲康夫妻二人的一面之词罢了。太子此前才与臣妾提及,想求娶方大人家的侄女儿。那娘子臣妾也略有耳闻,据说放眼整个大历,也找不到这样齐全的佳人。试问,如花美眷在侧,太子又怎会看上这样一个人老珠黄的臣子之妇?”
这番话颇有些强词夺理。文夫人虽远不及二九年华的少女那般朝气蓬勃,却也别有一番白皙丰满的韵味,犹其是她从未孕育生产过,又颇会保养,四十岁的人看起来不过三十而已。
这样一位美妇人,于大部分男子都是有吸引力的。
历帝冷哼:“太子成婚三年,东宫妃嫔侍妾多得你十根手指头外加十根脚指头都数不过来,他还不满足?你竟也纵着他?!”
苏贵妃没想到历帝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过,片刻后才讷讷道:“实是那女郎与别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