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日子,叶岚如期而至。
上次的赏花会结束后,蓬莱阁的一应繁复装饰陈设都撤掉了,恢复了原本清逸雅静的建筑风貌。
在阁中婢女的引导下,叶岚来到一处阁内东南角处的一幢二层叠楼。
叠楼依傍着一处假山而建,雕梁画栋,三面环水,悬挂着题有“蓬莱水榭”字迹的匾额,一看便是大家手笔,苍劲有力。
因为昨夜下了场雨,楼前的湖泊雾气萦绕,蒸腾着稀薄的水汽,给这水榭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颇有种凭水临风、缥缈仙境的气韵。
叶岚往二楼上去,隐约听到有乐声传来,心思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在此弹琴,结果就见那端坐楼台之上的抚琴之人,正是萧怀镇。
对方专心致志地抚琴,并没有发现她过来。
曲调盘旋于他的指尖,如同溪水清流,蜿蜒流淌,却又带着一丝呜咽,掩藏着郁结不散的悲凉。
叶岚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放下手中的食盒,于他的身后席地而坐,静静聆听着,等他弹奏完这一曲。
楼台之上,素纱飘飘,只有风声,琴声,和不时飞过的一两声鸟鸣。
直到,琴弦崩断的声音突兀响起,打破这份静谧。
“可惜了,这把凤宁。”
萧怀镇小心地捻起断掉的琴弦,满目惋惜。
他抬头看向叶岚,抚摸着膝上的古琴,问她:“你可知道这琴的来历?”
叶岚摇摇头,她又不是什么古琴鉴赏家,对这东西一窍不通。
“二十年前,父亲将这把琴送给母亲的,后来母亲又送给了我。”
“那么久远啊,那它一定是你父母的定情信物了吧?”叶岚心想难怪琴弦断了,都二十多年的琴了。
“并非定情,而是薄情。”
听了叶岚的话,萧怀镇摇头苦笑,声音伤感,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当年,我父亲新娶了一位……妾室,十分宠爱,我的母亲愤恨不已,故而常常刁难于她。”
“父亲得知后,便将此琴送给母亲,提醒她要宁心静神,修身养性,不可善妒……所以,这把琴对于母亲来说,是羞辱,所以她很不喜欢。”
听到这段过去的故事,叶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但是她又觉得很奇怪。
“既然你的母亲不喜欢这把琴,为何还要送给你呢?”叶岚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把视为羞辱的东西给自己的儿子呢?
萧怀镇听到叶岚这么问,眼神暗淡下来,嘴角嘲讽地勾起。
“因为母亲想提醒我,不要像父亲一样,对她薄情寡义。”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把琴,任人摆弄,只能在拥有者的手底下悲鸣,迟早有一天会如同这根琴弦一般断掉,再无价值。”
萧怀镇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望着楼前碧波,脸色惨然。
叶岚心中哀叹,本来是想着来交朋友的,没想到是来当“知心大姐姐”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找她倾诉啊?
上一个姓萧的是经历了惨兮兮的童年,这一个姓萧的身陷原生家庭的矛盾,合着她穿越过来是搞青少年心理咨询是吧?
叶岚略一思索,拉开手边的食盒,端出一盘金黄圆溜的橘子,挑了个最大的,三两下剥了皮,掰了一半塞到萧怀镇手里。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如吃点东西,美食在口,所有烦恼就能一扫而空,信不信?”
萧怀镇低头看看手中的半拉橘子,抬头对上叶岚明亮的双眸,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剥了一瓣放进嘴里。
凉丝丝的酸甜瞬间萦绕口腔,不知道是什么魔力,似乎真的让他心情舒缓了不少。
叶岚见他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便往他旁边凑了凑,观察着他的脸色说道:“琴弦断了可以再续,更何况是人呢,无论你身处什么样的境地,只要你愿意,有无数的事情可以体现你的价值。”
虽然不知道萧怀镇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但是她也能从对方的话里猜测出一点,估计是受制于人,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萧怀镇并不相信自己能做什么,摇摇头道:“我身为傀儡,任何事都不能从心所愿,又能做什么呢?”
叶岚见他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感叹这蓬莱阁主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饱汉不知饿汉饥,他有空在这里为不能实现人生价值而烦恼,外面那些人却连饭都吃不饱呢!
不过她只在心里这么想想,没有表露在脸上。她也理解人与人之间是很难感同身受的,一个坐拥荣华富贵的人怎么可能去主动思考温饱问题呢?
“阁主,你见过帝京的街巷角落吗?你见过乞丐吗?”
叶岚指了指门口守门的下人,“你知道我来的时候,居然有人跑过来跪在地下,让我踩着他的腰背下马车,就为了一点赏钱。”
萧怀镇不明白她的意思,说道:“这些不都是寻常所见的吗?”
叶岚料到他会这样说,正了正脸色,严肃道:“阁主,这就是问题所在。身处帝京,尚且有如此多的贫苦之人,到了那天高皇帝远的偏远地区,恐怕更多更苦吧?”
叶岚的脑海里划过第一次遇见萧鸿越时候的场景,落魄街头,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刻想起这个,可能是同情吧。
听到对方说的这些,萧怀镇陷入了沉思。
叶岚趁热打铁,建议他:“阁主,我曾听闻蓬莱阁前身乃是赈济所,你说你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不如先从帮助这些贫苦百姓做起吧?”
那日参加赏花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