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兄妹到达别味楼还算早,玄乙早到有早到的目的,一则能按到场顺序为自家兄姐指认一下到场之人,省事许多;二则可以为他们和自己挑一挑合适的座位。上辈子自己大摇大摆和百官家的嫡子女共处一席,实在是有些过于自信了,招致了不少非议,这辈子绝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今日赏花宴安排在别味楼后花园的湖中连亭。
七座八角亭错落有致,由石砌长廊相连,亭外满池莲叶锦鲤,湖上清风阵阵,惬意得很。
亭中各有一张主要宴会桌,桌与桌之间亦是相勾连的,用的是曲水流觞,这样别出心裁的宴客之法,贵气当中不失雅致,哪怕是勋贵人家,见了也要惊叹一番。
李鸿鹄到底是老一辈珞城第一美男李倾海的儿子,甫一到场就引来不少侧目。
玄乙则一眼就在到场的人里看到了孟家的女儿们。
孟家女眷到得早并不稀奇,如果说花车巡游是公子王孙的主场,那赏花大会就是文人墨客的舞台。
作为翰林院掌院的家眷,孟家的女儿们是近似于“东道主”的存在,是要张罗一些席间事宜的。
孟家女儿见玄乙一行人进来,因都是生面孔,一时未识得他们的家世背景,不过无论家世如何,好皮囊就是各类宴会的通行证。
孟家嫡长女孟芙木讷寡言,看了鸿鹄便如呆傻了一般,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次女孟荷通诗书,身上有几斤“文人风骨”,十分瞧不起长姐这幅样子,伸手强拉着孟芙到了一边,只是暗中还是会偷偷瞄几眼李鸿鹄。
倒是跟在她们一旁的庶女孟桃见玄乙他们进来,鸿鹄又肉眼可见的年纪最长,便大大方方冲他行了个闺礼,算是打了招呼,继而就去忙其他事了。
玄乙目光里满是得意,不愧是我李玄乙的朋友,就是既知礼又大气。
她得意完,刚想跟鸿鹄介绍孟家的女儿,谁知鸿鹄先开了口:“那位姑娘是?”
玄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孟桃的背影。
她看了鸿鹄一眼,心想我的傻哥哥呀,这就是孟桃,上辈子我娘亲倾情推荐,但被你无情拒绝的孟桃。
想到这里,玄乙心里涌现一点担忧,我这大哥不会看上孟桃了吧,不过转念一想两人身份有些悬殊,以自家父亲和嫡母那倔强性子,鸿鹄就算真看上了孟桃肯定也成不了,便不再顾忌太多,老实介绍了孟桃的身份。
“她身边那两位就是她的嫡姐。”短暂介绍过前世好友,玄乙把话头又扯回正轨:“孟大小姐孟芙学富五车,孟二孟荷小姐文墨了得,不过我更喜欢孟荷姐姐,她长得好看。”
这句话是玄乙故意的,想强行在李鸿鹄那里给孟荷加分。孟荷为人傲慢,有时甚至称得上刻薄,玄乙不喜欢她是真,但她即便毛病诸多,可上辈子鸿鹄对她是极好的,想来她这哥哥,可能就是好这一口吧……既然如此,那还不得尊重祝福锁死?省得孟荷磋磨其他京师男儿,也省得李鸿鹄折腾孟桃。
李家兄妹各有各的心思,别味楼的人陆续多了起来,玄乙也尽职尽责为兄姐介绍诸君。
玄乙还在滔滔不绝,四周猛然泛起一阵又一阵的低呼和议论声,玄乙转身朝身后亭外望去,远远看见一个少年,她心头一紧,这人啊化成灰她都认得。
玄乙赶紧对兄姐行了礼:“兄长,二位姐姐,过会儿你们就坐在那边甲等席位上,主座是留给公主的,至于其他位次,父亲是武将翘首,你们怎么坐都不过分,也不用太拘束,同席的人中,陈相家教严苛些,对他们家的儿女注意些分寸就好……”
玄乙还未说完,子规蓦地问了句:“陈相?那陈天忌会跟我们同席吗?”
她问完又觉得不妥,立时咬住了下唇,画眉在一旁笑道:“还说你不喜欢他?”
玄乙因怕跟陈天忌碰面,急着往别处走,没时间同这两姐妹闲话什么,便径直答道:“宰相家的儿子自然要跟你们同席啊。”
“我们?”鸿鹄察觉了这话里的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是庶女,嫡庶不同席。我知哥哥姐姐疼我,但珞城是京师重地,最讲究规矩,我要是跟你们一起,怕是要连累父亲母亲被人闲话的。”玄乙解释道:“那我先走了,我去丁席那边坐,你们有事的话随时让丫头小厮找我。”
说完不等鸿鹄反应,便一溜小跑去了远处的亭子。
陈天忌和小厮到此处时,早就不见了玄乙的踪影。
陈天忌越走近湖中亭,熟悉的眩晕感便越浓烈,他的脑海里像是打起了闪电,一明一灭之间,一时是眼前,一时是幻境。
眼前的场景和幻境中是一样的,又是不一样的。一样的八角亭,一样的白石连廊,一样的湖水。可幻境中,八角亭是黑白的,白石连廊上的围栏断了,有人……有人掉到了湖中。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幻境。
那个掉下去的人是谁?无论是谁……他要去救她……他必须去救她……
陈天忌内心对幻境中的落水之人生出不可遏制的渴望,他疾步朝亭中走着,可脑子里虚实交杂乱成一团,让他身形有些不稳。
旁边的小厮若无看出了主子的异常,连忙扶了陈天忌一把:“公子,您怎么了,还好吗……”
若无这一声,将陈天忌脑海中如雾的幻境驱除了大半,他站定,稳了稳心神,再凝眸一看,八角亭中的少年少女皆在望着他。
八角亭是彩色的,连廊也没有断,陈天忌将目光可及的所有人皆望了一遍,心无涟漪。他并未看清幻境中落水之人的相貌,可他分明知道,眼前诸位,都不是她……
他整理了心绪,终于端上一副礼貌笑意,款步走入亭中,对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