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低声回笑说:“王妃召见,岂敢托大?还是在外面候着罢。”
那丫鬟低声笑道:“妈妈用不着这么谨慎,王妃梳洗了,还要先见外府来的东方先生,有要紧的公干呢,还是先去耳房坐着吧。”抬头看向台阶边上站着的两个孩子,目光中不由带了几分诧异。
一般小户人家的孩子,见到王府这般的气派,难免要东张西望一番。可这俩孩子,据说从未见过世面,这会儿居然严谨有礼、目不斜视,光是这份定力就很难得。
徐妈妈当下便也不再推辞,笑道:“那就有劳惜春姑娘费心了。”
惜春就带着三人去了厢房。
请两人在一张黄花梨大案边上坐下,徐妈妈却是在站在郭馥两人身侧,不肯坐下。
惜春端上来一个青花缠枝花莲瓣的大盘来,上面摆着各色小糕点,有栗子糕、松子糕、花生糕、山药糕、马蹄糕,又送上两碗茶来。
看那茶碗,是甜白暗花忍冬纹盖碗。
惜春轻声笑说:“稍稍用一点糕点吧。”
郭馥急忙站起来,说道:“怎好劳烦姐姐如此费心。”
郭琅也道:“多谢姐姐。”
惜春抿嘴笑道:“不费什么心思的。”
两人坐下来喝茶,却没有吃那些糕点。
水续了几次,等候了小半个时辰,就听得外面传来另一个丫鬟的说话声:“王妃有暇了,请郭家两位公子小姐前去相见呢。”
两人就跟着惜春与徐妈妈出了厢房,进了中间那间大房。
两人进去后也不敢多看,却见当前就是一张紫檀木小翘头大案,边上摆着两把黄花梨圈椅,边上又有几把官帽椅。
黄花梨圈椅上坐着一位宫装丽人,她穿着牡丹吉祥纹样刺绣落叶黄底子镶领棕红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露出里面的立领淡青色中衣,下面是蔽膝落叶黄青碧花卉刺绣马面裙,梳着高高的玉环飞仙髻,头上是一副孔雀开屏的点翠头面,两耳上挂着一副明月铛,她的装束并不复杂,也没有多余的装饰,整个人却显得贵气非常,端庄大方。
郭馥与郭琅上前拜见,王妃连忙命人扶起来,笑着道:“果然是极出色的孩子,难怪郭典宝当成宝贝。”
又命上前细细打量,道:“你们是双生么……虽然是一龙一凤,你两人的面目竟然一般无二,又生的是如此俊秀清丽,真真是难得,看得本宫竟好生羡慕!”
她笑着对徐妈妈说道:“你家太太也真是一个有福的。”
徐妈妈急忙道:“我家太太怎能及得上王妃福气,王妃身边世子郡主都已经长成出挑的人才,那才真真是羡煞了我家太太呢!我家太太现在虽说也有了几分福气,那还是从王妃指缝间无意漏出来的,漏给我家太太的。”
王妃含笑:“你这老货,嘴巴倒是抹了蜜一般甜。”又拉过郭琅的手,笑问:“可曾读过书没有?”
郭琅老老实实回答:“只跟着姨娘读过几天书。”
正说着,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尖脆的声音:“母妃,可是郭家的姐姐来了么?”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环佩声,而后那屋子后面的帘子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十来岁少女,那是一个全身一片红的少女,梳着极简单的垂练髻,其上扎着两朵珍珠花儿,她身上穿着浅青折枝玉兰刺绣嫣红底子圆领袍,下面着一条水红色长裙,胸前佩戴一副镶翡翠的蝙蝠纹银项圈,项圈下挂了几个小小的银铃铛,正叮叮当当的在她的前胸响动不停。
少女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红艳艳的嘴唇边上各有一个小梨涡,整个人说不出的精神。
她径直跑到辽王妃跟前,笑着道:“母妃可是给我选伴读么?”
不等王妃回答,她又跑到郭馥面前,打量着郭馥,笑道:“这个姐姐我喜欢,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然后又去打量郭琅,含笑道:“这个小哥哥好生模样,就给哥哥做个伴儿吧!”
王妃忍不住笑了:“你还真像个顽皮猴子!你郭家姐姐马上就要回京师侍奉武定侯老夫人了,哪有空陪你胡闹?”
郡主撅着嘴儿道:“往常你给我选的伴读,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讨债样儿,如今难得遇见一个似女儿一般貌美的姐姐,母妃您偏偏又不肯为女儿做主!”
王妃将女儿推到一边,笑道:“别这么没规矩,小心被你郭家姐姐笑话了!”又笑着对郭家姐弟二人说:“本宫素来少管教,他们兄妹顽皮的颇像猴子一般,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郭琅面上一红,倒是有些说不出话。
郭馥则抿唇笑道:“郡主乃是真性情,最是难得,足见王妃素来教导有方。”
王妃看了郭馥一眼,却见那少女大方端庄的脸上,丝毫不见谄媚之色,不卑不亢,一片从容,不禁又多看了那少女两眼。
“你母亲也算是难得了,居然教养出你们这样一对儿女,今日见面,倒也投缘,本宫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镯子你就拿去,将就戴戴罢。”说着,辽王妃就伸手从自己手腕上捋下一只成色极足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来,递给郭馥。
小郡主笑道:“母妃您想差了,您这镯子如此之大,姐姐怎么戴得了?不是让人家藏着难受么?不如送我的吧!”她伸出自己的纤纤小手,将自己手腕上的四个镯子尽数捋下来,一个玉石的,三个金子的,小郡主笑道:“幸好女儿今儿戴的镯子多,能帮上母妃大忙,否则母亲这般赏人,岂不是让人为难了么?等下母妃该如何赏我?”她一股脑儿的将镯子全都递给了郭馥。
那金子做的,沉甸甸的,一个就足有二两重。
郭馥急忙摆手,婉拒道:“郡主赐,本是不敢辞,只是实在厚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