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的,奴婢特意看了,小一截子呢。脚跟都在后面。”
“那他没吭声?”
小丫鬟又回:“一直没吭声。”
“哼!肯定是憋着坏主意呢!”
有人夸赞:“还是小姐英明!若是他真的穿了踩过马粪的鞋子,满宅子跑,可把咱们将军府给毁了。”
有人不解,“小姐,您知道他会向将军告状,还这么做,万一……”
海榴直接打断她,“怕什么!爹爹要是为了他……哼!那我也……”
我也不要爹爹了!
语气嚣张,嘴巴却撅了起来。
——若是爹爹,要儿子不要女儿,也和京里那些说闲话的人,觉得女儿断了香火,非得这个私生子来顶立门户,那他海榴,就自立门户。
海榴愤愤立誓之时,海将军和程昱,正行在回院子的路上。
为了女儿“淘气”,海将军有些惭愧,低着头走在前头,避免与程昱对视。
一开始是为了这个,但是走起来,习惯性大步流星,疾行如飞。猛地发觉,程昱落后了很多。
海将军比常人走路习惯更快,但是程昱是能跟得上他的。
讶异回头,看到程昱行得慢吞吞,一步一挪。
——生石榴儿气了?
海将军琢磨了下,想不出还怎么帮女儿开解,于是也慢吞吞,压着步子,不让程昱落下太远,一直磨蹭到了山有院。
山有院门口,挂了好几个灯笼,又有仆从等待,都是海榴安排的,对比方才繁霜院门口的黑暗和冷清,差异太大。
海将军叮咛过女儿要好好待程昱,却哪里真的会体贴入微,体察到这些。
今晚才体会到。
他正头疼这事,程昱跨门槛,一抬腿,一样东西嗖飞了出去。简直像离弦的箭。
有人去捡了来,是鞋子。
海将军低头看的时候,才发觉程昱脚上,虽换了鞋子,但这双鞋子,与程昱的脚相比,实在是小巧珑珑。
以致于,压根没提上,半个脚后跟还露在外面。
“这……不合脚?你怎么不早说?”
“想必是石榴儿不知道你脚大小,给差了。”
“她哪里知道男人的鞋,从小到大,也就知道我的,因为经常要去帮我买。”
程昱慢条斯理,又将小了一截的鞋子套在脚上,才低声说:“我来将军府,本就是给海小姐添麻烦,不碍事。总好过穿着那双脏的。”
这还不如穿脏的呢。
海将军想着从繁霜院到山有院,这一路踩着小鞋的艰难,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白石,你快去找双合适的鞋子。”
海将军吩咐了人,和程昱各自洗漱的时候,琢磨今晚的事,忍不住皱眉。
于是,等出来,就去厢房找程昱。
“咱爷俩今晚一起睡,说说话。”
厢房是土炕,沿着西窗一整排,原不是给人睡,而是当做榻坐的。
真要睡人,一排睡下来,大抵七八个没问题。
两个人头靠窗,脚向外,中间还能躺下两个人。
海将军想着和程昱“亲亲热热”说些话,却实在是说不出。
他这辈子,软和的话,只对着两个人说得出,一个是逝去的妻子,一个就是女儿。
想到逝去的妻子,海将军咬咬牙,说:“石榴儿还小,管不起事来,少不得以后,要你支撑。你就把将军府,当做自己家,若是……”
厢房门啪地一脚被踢开。
一声带着点愠怒的清脆叫声,打断了海将军的话。
“爹爹!”
“小姐,您……”
纷乱脚步声和低声祈求,是下人们在劝她。
“进去掌灯!”
“小姐?将军怕是已经安歇了。”
“青松,你来!”
“小,小姐……”
“怎么啦!”
海将军已经坐起,有些担心地问。
青松被推搡了进来,手里执着灯。
海榴趁机往里面瞄,看到爹爹坐在炕榻上,程昱就睡在跟前。回头从丫鬟怀里抱了被子,走了进去,胡乱扔在了海将军和程昱中间。
海将军裂开嘴。
“哎呀你看,你义妹怕你没被子盖……”
可是海榴脱口而出的话,将他的后半句盖了过去。
“我也要和爹爹睡!”
海将军愣了下,仔细看向女儿,见她面色好好的,除了有几分怒气。
才放下心,道:“胡闹!这么晚了,别再淘气了,快回去睡觉吧。”
海榴站在炕榻边,看着一旁睡得踏踏实实的程昱,越发委屈。
抬脚就脱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