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莲寺后山，湖边蝉噪垂柳。
晴云轻漾，习习微风搅动满池绿波，团叶间探出亭亭清荷，惹来蜻蜓点荷心。
云疏雪双手托腮懒洋洋坐在凉亭中的石桌旁，风携荷香扑面而来，熏得她快要睡着了。
“姑娘，喝口凉茶吧！”小婵捧着茶杯递过来。
云疏雪伸手接过去浅浅尝了一小口，茶水中有清凉的薄荷味，去热解乏，她仰头将剩下的全喝了。
空杯子递给小婵，“再来、一杯。”
小婵笑盈盈“嗳”了声，将茶杯添满。
“你、也喝。”云疏雪又说。
“谢姑娘。”小婵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余下的想给云疏雪留着。
外面的人都说她这个武安侯嫡长女骄纵跋扈、善妒成性，常打骂下人取乐……起初小婵被云疏雪买回府时，整日提心吊胆、处处谨慎。
相处时日久了，她觉得云疏雪性格是有些古怪，常生气发火摔东西，但也不是毫无道理的生气。
十九岁的人，像个任性的孩子，但很好哄，至少小婵是这样认为的。
“你、看什么？”云疏雪一双杏眼淡淡扫过来，眸光澄澈，漾起层层涟漪，在这样一张瓷白的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小婵脸上一热，羞赧道：“姑娘，你长得真好看。”
她这话里夹杂着惋惜。
也是听府里其他姐妹说了才知，云疏雪的亲娘是太后的小女儿鸢宁公主，她一出生，公主就没了，此后她由继母抚养长大。
云疏雪六岁时生了场大病，太后下令让太医院的人在侯府住了大半个月，保住了命，她却不会说话了。
后来她长到十二岁，话会说了，就是说得不怎么利索。府里下人私底下都在传，这是上天在惩罚她一出生就克死亲娘。
“姑娘，咱们出来好一会儿了，要不回寺里去转转？”免得侯爷见了又要训斥姑娘贪玩，这后半句话小婵没敢说出口。
云疏雪拧眉撇了撇嘴，道：“我爹、就会挑我毛病，躲、他还来不及，不去。”
小婵暗暗叹了口气，没再劝。
要她说，侯爷平日里见到姑娘就发火，都怪姑娘身边给她上妆的姐姐手艺太差，就像今日，眉又描粗了，眼妆涂的厚，胭脂的颜色也俗气。
亏得姑娘生得好，顶着这样的妆容也好看。
今日陪夫人来雨莲寺上香，小婵自问没什么见识，也知道来这儿不宜穿得太过花枝招展。
伺候姑娘穿衣的嬷嬷也不知怎么想的，偏给姑娘选了金线百花纹的石榴红长裙，金钗步摇缀满头，看着阔气，也招摇。
侯爷继室夫人生的三姑娘就不同了，每日打扮得水灵灵、水仙花似的，谁见了不喜欢。
小婵正想得出神，远处的一排杨柳树下隐约传来几个女子谈笑的声音。
“……把街上捡的男人带回家，确实像那哑巴会做出来的事。”
“仗着外祖母是太后，不知廉耻纠缠镇国公府世子这么多年，整日穿金带银，妆容比唱戏的还浓艳，别说世子，就连我看了都想吐！”
“哈哈哈……”
柳树下漫步行来的女子中，有人瞟见凉亭里的云疏雪主仆，蓦地站住脚，被走在后面的人撞了一下，满怀的荷花全掉在地上。
她们都是陪家中长辈来进香的京都贵女，没有不认识云疏雪的。
“真晦气，在这儿都能碰着她！”一个身着丁香色交领襦裙的年轻女子低嗤一声。
站这女子身旁的，是将军府三小姐虞桑洛，她姐姐是如今宫中正得宠的虞妃，太后在世时从未给过她们姐妹好脸色，她更看不惯云疏雪时常纠缠国公府世子。
虞桑洛扫了身后几位贵女一眼，怪腔怪调道：“咱们还是躲着点儿吧，那结巴一出生就克死她亲娘，撒起泼来更是连她亲爹都敢打。”
听到这话，小婵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看向云疏雪，她深知“结巴”、“克死她娘”这些话，是云疏雪的忌讳。
“虞、桑洛，我、撕烂你的嘴！”云疏雪脸色铁青，眼中尽是怒火，抡起桌上的茶壶就要朝虞桑洛扔过去。
“姑娘、姑娘！”小婵慌忙扑上去抱住她的胳膊，低声劝道，“姑娘别生气，他们人多，这会儿动手您会吃亏的。”
云疏雪眉头紧皱，气息急促，胸口上下起伏，恶狠狠瞪着虞桑洛，说道：“我、不怕！”
“奴婢怕。”小婵紧咬着下唇，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云疏雪垂下眼皮看了她一眼，绷紧的胳膊放松下来，小婵知道她心软了，小心试探着拿走她手里的茶壶。
“姑娘别恼，晚上回去奴婢给您讲故事，您想听几个都成！”小婵柔声安抚着，扶云疏雪重新坐下，帮她揉捏肩膀放松。
多年来忌惮太后，虞桑洛在云疏雪跟前做小伏低，一年前太后因勾结外戚干政，被禁足沭阳宫，已于五个月前病逝。
之后云疏雪一直不出门，她是有气没处洒。
虞桑洛带着婢女大步走进凉亭，轻“呵”一声，说道：“有些人成天到晚就会讨人嫌，跟条癞皮狗似的。”
“你说、谁是狗？”云疏雪噌地一下站起来，眼底愠怒愈浓。
虞桑洛道：“谁搭腔谁是狗！”
“你！”云疏雪扬手就要打人，被虞桑洛身边的婢女抓住手腕抽不回来。
“老太婆都死了，你当我还怕你！”虞桑洛得意笑着，抬脚就往云疏雪肚子上踹。
小婵眼疾手快冲过来，生生用后背挡住，疼得闷哼一声。
“王、八蛋！”云疏雪气得浑身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