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楠觉得以这个节奏,他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他会在明天前,因为紧张致死,直接入往生。
桃挚看着他,带上先前发生的事,好奇之心更胜:“你们好像都很怕太子殿下?”
杨九楠猛地被呛道:“咳……咳咳,我我我们?”
桃挚长长地哦了声:“怕什么,我们殿下通情达理,不会介意的。”
杨九楠瞟了眼迹亭台,见他只是两手交叠放在膝上,再度闭上了眼。
生怕被发现,杨九楠飞快地移开视线。
“我们只是……”他小心地斟酌了下用词,“对殿下怀有敬畏之心。”
“……”
清晨出发得早,马车上摇晃的人睡意渐来。
说话声渐无。
车轱辘一下下碾过地上,一直闭着眼的人无声地睁开眼,垂眸,握住自己左手的手腕——听着伴随腕骨转动,响起的咔哒咔哒的摩擦声。
***
金银镇离得不算很远,棺师的车马本就比寻常车马要快上许多,约莫半个时辰后,山路便逐渐宽敞了起来,隐约能听见人流的喧闹。
最先醒来的是徐氏。
桃挚一睁眼,便见徐氏不知何时醒的,正趴在马车的窗棂上,往外探着头:“回家,回家了。”
杨九楠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眼,反应了一下:“阿婆!你醒了!”
徐氏看着他只是笑,拿起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杨九楠本是又紧张又害怕,这下被拍了拍,竟是泄了口气:“太好了……”
见状,桃挚道:“早同你说了不必担心,人回了熟悉的地方总会安稳些,亡魂也是一样的。前方是条岔路,过了路口便到金银镇了,等进去了许是还能更精神点。”
马车外,驾车的桃家小厮听见里面人的话,又确认了一番:“棺师,是往右边那条道走吧!”
桃挚:“对。”
不过片刻,小厮就把他们放了下来。
桃挚同他交代了几句,径直往镇里走去。
大概是这刻,桃挚才终于觉得和她三百年前的生活搭点边儿了,人声热闹,她走在其中,兴致甚高。
心情不错,她对走在边上的杨九楠说道:“听闻来客家中人找了许多日没有找到人,最后才一纸请棺钱烧到了往生门,没想到真的烧了过去。”
人若没死,请棺钱是没法烧到往生门的,若是烧过去了,那便只有一个结果。
杨九楠顾着一瘸一拐走在前面的徐氏,没听到她说什么:“啊?”
桃挚笑着抬抬下巴:“一般这种好不容易找到亡魂的,家中人都会十分配合。”
杨九楠似懂非懂地点头。
“也就剩补个神志,”桃挚很是自信,“等到三师叔将肉身送到徐家,这桩生意定会非常顺利的。”
当初送葬并非嫡亲送葬,当会多做一个七。
即灵堂停殡七日后,会将死者置于墓前再停七日①,待到三七再下葬,为的就是防止下葬前亲人会找回来。
所以对桃挚来说,只要这七日里安顿好徐氏送来客下葬,这桩生意便可结束了。
她说得如此肯定,杨九楠神色也好看了许多。
一路上步履轻松了,也没人注意小镇上的人流都在往一个方向去。
直到桃挚背着手走得大摇大摆,指着转角:“前面应当就是徐家了。”
却在转头的一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眼前围绕着密密麻麻的人。
拨开人群,桃挚冲上前去。
只见徐家的门大大地敞开着,丧幡连着木梁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四处都是被砸烂的痕迹。紧接着,硬物拖行的声音长长地响起——
院子的中间,一男子手执木棍,踩着满地白色的纸钱。
纸钱扯烂在地上。
似是听到动静,男子紧了紧手中木棍,阴森森地向他们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