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连绵下了好多天的雨。天空阴沉沉的,直到午后才有些许阳光从氤氲的雾霭中透了进来。
望城的大街巷弄上皆是一片喜色,红彤彤的灯笼和挂起的炮仗恍惚间让人以为临近年关。
最靠近知州府衙的是昌隆大街,一条大路笔直而去,街道两边脚尖踩脚跟地站满了人。机灵的小贩穿梭其中,箱中的酒食不一会儿便卖了个干净,想回去再拿,却被赶来清道的怡王亲兵给堵住,裹挟而不得行,他还差点摔了一跤,便叉着腰骂骂咧咧地说耽误他挣钱。
“哎哟,这大梁的美人儿能招来这么多人,早知道我提前多准备些酒食,叫伙计去下面叫卖,也好多挣些银子!”
酒馆的门口,一个胖男人揣着袖子倚在大门上,看到那小贩的身影,不禁后悔叹气。
忙得晕头转向的店小二从他旁边经过听了这话,不禁心中直骂。
听闻这几日梁国公主到此,百里之内的人都涌到了此处。店里能卖的吃食、茶酒全卖了,伙计和厨师们也都累得脚打颤。这老板怕是三天赚了五年才能赚的钱,可他们的工钱却没有涨一分。还想让人到楼下巷子里多卖点?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去?
小二虽心中不平,但是接待客人的时候却不敢怠慢。这酒馆的二楼是这昌隆大街上看得顶清楚的地方,当地的达官显贵早早定了位置,也图看个热闹。伺候好了他们,自己的赏钱也不会少。
才送了酒食,他正准备下楼再拿,却看见几个人上了楼。
“小二,要一张临街的桌子,赏你的!”
店小二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为首的人抛来一大锭银子,他堪堪接住,瞧得那少年一身暗青色长衣,虽穿的普通,却遮不住一身清贵。
在这样的边陲重镇,实在难见到这般俊容又大方的主,小二不想放下这锭银子,又不想得罪上面的人,眼睛一转,腆着脸商量道:
“几位爷,楼上已经坐满了,若不嫌弃,我再在廊间支一张桌子可否?”
只见面前的少年敛了笑容,一双桃花眼慢慢眯了起来,瞬间杀气浮动,像是很看不惯这种两头都要的行为一般。
“玉之。”
那男人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小二偷偷伸头望去,只见那少年身后站着两位身形硕大的男子,他们挡在人前,小二只瞧得那人一双凌厉眉眼。可就只是看了一眼,他便觉得浓浓杀伐之气袭来,人还没看全,下一刻自己的腿竟然软了,差点跪在地上。
“还支什么桌子,这楼上的位置已经够挤了!长善,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吧!”
周遭听到的人无不愤怒,今日这酒馆一个座位价值千金不算,照顾不周也不算,可凭什么一外乡客上来就能有同等的待遇?这不是欺了熟客吗?
被唤作是长善的伙计应答不得,支支吾吾立在原地,一时哪面都不敢得罪。
“王五爷息怒!”长善才想把银子还回去,却见四人像没听见似的上了楼。
“说你们几个呢!”王五爷撅着八字胡,仗着人多,竟一脚踩在板凳上,还拍了桌子。
为首的清贵少年约莫15、6岁的年纪,目光清澈,细看面庞还有一股稚气。身后两位男子一人望着年岁较大,络腮胡子乱糟糟地堆在下半张脸上,是无暇打理的模样。另一位身量虽喜人,但望着是谦和的气质,不像是喜欢与人起冲突的。
几人皆是懒懒的,显然没把这些人当回事。
“你是这样跟我说话的?”玉之脸颊抽动了一下,拦住后面要动作的人。
“小孩子上一边去,还没及冠出来凑……”
王五爷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踩在脚下的凳子顿时被人踢翻了,他一个没站稳,人狠狠向前摔去,下巴磕在桌面上,一下还不知道痛,等回过神来,只觉得半张脸都要裂开了。
“你!你!”看他一口的血,身旁的家丁恼了便想挥拳打人,怎料玉之旁边的络腮胡子一手掐了一个脖子,微微用力,便将两人提了起来。
周遭的人本来都在看热闹,可一看这外乡人竟然这么厉害,顿时作鸟兽散回了自己的位置,该喝酒的喝酒,该打趣的打趣,生怕祸事染到自己身上。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被掐着脖子提起来的人已是被勒得白眼直翻,王五爷便捂着自己的嘴,急急求着。
“我说了,不要耽误我的事。”身后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滚!”那络腮胡子听后将人狠狠甩了出去,巨大的落地声后,得了命的几人赶紧拿起东西向楼下窜去。
“还支什么桌,这不是有位置了吗?”少年拍拍冻得通红的手掌,得意道。
几人一散开,才瞧得最后一人的身姿。他身着玄色衣裳,衣领处纹了复杂的金线。他端的是一身雅正傲然,可凌厉的眉眼像落了霜,散着一股寒气。可偏偏他容色实在太过出众,周身的英武之气,照得这灰沉沉的屋子都亮堂了起来。不过落座的片刻,就引来许多人侧目。
常年游走伺候这么多人,再没察觉到来人的身份地位不一般,这个店便白做这么些年了。老板上来赔了罪,还端上了卤得透烂的酱牛肉还有珍藏的黄酒,堆了一脸的笑。
“几位官爷,这几日人来得太多,小店剩的东西不多,还请各位包含!”老板跟二楼所有人一样,边上菜边跟着打量着这正在说话的一桌人。
谁知那人抬起眼来看向他,他眼眸极黑,如鹰如隼,像是下一秒便能发起狠来将自己的眼珠子凿碎一般。
老板强装镇定,作揖赔礼,见他没有深究,便一溜烟地跑了。
好在他们入座后并没有别的举动,众人只当他们是为了瞧一眼梁国公主而来,便放松了警惕,尤其是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