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聊着天,仿佛多年未见在今日重逢的老友。
空气中像是无端像是有一道屏障,将周寒鸣给屏蔽到了另一端。
关于祖母的记忆,周寒鸣也是有的。
那是一位无比慈爱的长辈,同等地关爱着每一个小辈,不偏心任何一个,不忽视任一个。
可正是因为这一点,周寒鸣从小就不喜欢这位祖母。
再后来长大些,跟些酒肉朋友混得久了,浑身都沾染了点儿颓靡味道,老太太家教严格,看不过他的浪荡,每回遇见她,他都要听一耳朵的唠叨。
老太太的房间一般在三楼,视野最好的房间,周寒鸣便从来不去三楼活动。
那时他从未想过,自己对关心他的祖母或有意或无意的忽视,会在许多年后,给他造成自己也造成麻烦。
他无法参与到周柏城与温建国的话题当中。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嗓音。
“高中时,我好像见过你祖母一次。”
察觉到周寒鸣的焦虑,温栀主动挑起话题。
“是吗?”换周寒鸣惊讶了,“我怎么不记得?”
温栀点点头:“大概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吧,我在外面遇到了你祖母,她问我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
老太太年事已高,可是气质很好,单是站在那儿,就有一身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比年轻的美人更能够吸引他人目光。
“那可能是我忘记了吧……”周寒鸣有些心虚。
他隐约记起那时的场景来了,他担心老太太来是为了不让他和他那些好朋友鬼混,找人打掩护偷偷跑了。
“说起来,你记不记得我们和十三班打的那场篮球赛?我当时是中卫。”周寒鸣生硬地转移话题。
温栀温和笑笑。
已经给话题起了头,她便事了拂衣去,体贴地将讲述的机会交给了周寒鸣。
她只需要在周寒鸣讲得眉飞色舞时,适时点头,认真倾听,在周寒鸣说不上话的时候,再抛一个他能接上的话题。
简直是最完美的听众。
就算周寒鸣不算一个合格的讲述者,只看温栀的配合,还以为她正听的是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
倒也不能说温栀听得认真。
点头的频率有时也能透露出她的敷衍。
实际上,她对另外两个人聊天的内容更感兴趣,被分去了一点心神。
但温栀确信周寒鸣无法发现这一点,这可是她应对江心梅多年练出的功力,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
这时温栀忽然觉得又有一道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温栀下意识抬头,视线与周柏城的目光短兵相接。
他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些微笑意,似乎是看穿了什么。
温栀猛地将视线收回来,再听周寒鸣讲话就认真专注了许多。
可等到过了一会儿,又实在是苦于周寒鸣话题的无聊,温栀于是故意扬声问道:“爸爸你饿了没?”
只要温建国说是,下一步她就要出去给他买汤面了。
周寒鸣像是一个点名册,一会儿说起他这个兄弟,一会儿说起他那个兄弟,可她只是高三和他同班过一年,对他前两年的同学都不认识,哪里知道哪些人是谁?
偏偏周寒鸣说得兴致勃勃,温栀不好意思直接打断。
索性找个理由抽身而出好了。
可温建国听了她的问话,却道:“不饿,我还不饿。”
哎。
看来是脱身无望了。
脑袋里盘旋着那些个陌生的人名,温栀脑袋发昏,心里发苦。
老爹啊老爹,为什么没听懂她的暗示?
正这么想着,一旁传来一声轻笑。
温栀抬头,只见周柏城又在看她。
紧接着,他便偏过头去。
她听到周柏城说道:“伯父,已经叨扰很久,我们就先走了,接下来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温建国和他相谈甚欢,还觉得意犹未尽,可也怕耽误对方的时间,客客气气点点头,派温栀出门送客。
温栀将他们送至走廊,周寒鸣期期艾艾地看着她:“你先回去吧。”
温栀道:“我和你们一路下去,我到附近买点东西。”
“那好吧。”
之后三人一路无言。
这安静的氛围使得周寒鸣抓心挠肺,可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于是生硬地同温栀搭话:“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们走到了这栋楼宇外,再不说点什么,就要和温栀分开了。
周寒鸣正想问温栀接下来要去哪儿,要不要他送她一程,眼角余光忽然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目光大震,扭头看去,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立刻浑身寒毛倒竖,瞳仁紧缩,紧张到话都磕绊,“对、对不起,我想起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速度之快,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温栀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眼方才他看向的方向,几个年轻娇俏的小护士聊着天从这经过。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倒也没有太将周寒鸣的古怪放在心上,只是回想起这一天和周寒鸣交谈的种种,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周寒鸣不善于言谈交际的印象。
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
说不定只是比较慢热。
温栀正自我宽慰地想着,身侧站着的周柏城目光沉沉,正牢牢看着远处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