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的车在小区门口停下,程诺敷衍地道了谢,要下车,可掰了好几下锁扣,门都打不开,她猜应该是中控锁没解开,便不再费力气。
一路上,季然都刻意不和她正面相对,这一刻,他突然转过脸,车里没开灯,程诺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他的样子。
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将前方的街景稀释成模糊的影像,雨不停下着。
他用复杂的眼神静静望了她一会儿,终于开口,“如果你想分开,没必要这样,你以为我会拖着你不放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程诺此刻的心情仿佛才从一场酷刑里解脱出来,他把话说开,她反倒觉得轻松了。
“那天你回来,是为了收拾东西,明明那会儿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为什么要撒谎?”
季然是个理性又很重视逻辑的人,他把他性格上的优势全用来问程诺要一个答案,第一个问题就一针见血,让程诺想敷衍都找不到借口。
他眼波微漾,“解释不了?”
程诺没回答。
“那就是故意的。”
他直接下了结论。
程诺在心里斟酌片刻,缓缓开口,“我们……和在酒吧里相遇然后回家的每一对男女没什么两样,睡一觉,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圈里,郑重道别太过正式,不适合我们的关系。”
“你没有正面解释”,季然真的冷静得过分,并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分开之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所以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连说一声都不愿意。”
程诺被他一个接一个的冷静分析搞得方寸大乱。
“叶樟说你对待感情一向清醒克制,我差点就信了。我们本来可以结束得很体面,或许我还能祝福你早点儿找到你的soulmate。”
仿佛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程诺轻轻笑起来,两颊处两个梨涡显现,像在会所洗手间门口对付卢聪时一样,游刃有余地应对着,“现在补上可以吗?分开吧!以后不要来往了。”
缄默了大约二三十秒,季然开口,“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有男朋友了。”
程诺的决绝总在季然的意料之外。
季然捏紧方向盘,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一分钟以后,程诺耳边传来“当”一声轻响,他解开了中控锁。
程诺毫不犹豫推门下车,她往前走两步,突然转过身,对季然说,“雨天路滑,开车小心。”
“多谢关心”,季然语气里的冷淡疏离丝毫不加掩饰。
没有犹豫,也没有欲言又止,程诺直接转身离去。
她走以后,季然坐在车里抽完两根烟,才驱车离开。
***
盛时微是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钢琴弹得好,一周在壹号咖啡馆兼职三天,固定的一三五,她一般是下午两点开始弹奏,她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店里做准备,总有一个人,比她快十分钟,坐在临窗的第三桌。
这一天,盛时微已经坐在钢琴前,那个人却还没到,她忍不住留意门口,进来一位男士,却不是她想见到的那一个。
盛时微强忍失望,专心于琴谱,她弹了一段《a小调的忧伤》。
“今天这首曲子听起来有点忧伤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见到意中人的原因。”
叶樟在白衬衣外面罩了一件无袖西装马甲,衬衣是纯棉材质,袖口随意抹到手肘偏上,头发略微凌乱,眼睑乌青,一副宿醉后的慵懒模样。
他猝不及防的搭讪,令盛时微不小心弹错了音。
叶樟微笑拆穿,“弹错了。”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盛时微更加慌乱,无奈只好停下来重新起调。
她弹琴的时候,叶樟就半趴在琴台上,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盛时微窘迫地闪避着他的眼神。
一曲弹完,盛时微吐出口气,责怪叶樟,“你影响到我了。”
“是吗?我很抱歉,晚上请你吃饭当作赔罪好不好?”叶樟嘴上在笑,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
盛时微看到经理站在远处,脸色不虞,硬了声气拒绝,“我晚上约了朋友。”
叶樟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那可太遗憾了。”
他摘下上衣兜里的一朵纸百合轻轻放在钢琴顶盖上。
“那下次有机会再约。”
说完,叶樟就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下台阶,向着门口走去。
盛时微望着他留下来的纸百合发了一会儿呆,心砰砰跳个不停。
苏柠的画展只签了一周的合同,周一美术馆闭馆,她去撤展,提前联络好了搬运师傅打包画作,叮嘱他们小心一点儿,别把画磕坏了。
她的画卖出了二十来副,每一幅单价都不高。她年纪不大,画作没有名气,能卖到这个水平她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
“我昨晚算了下账,扣除场地租赁费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也不剩多少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继续坚持下去可能会饿死。”
下午,季然忙完工作过来帮忙。
“也可以不用那么心急,你如果确定回国发展,最好先铺一下人脉,人情社会,免不了俗。”
苏柠配合季然把三幅包装好的画作叠在一起,用胶带缠好。
“前段时间去看沈教授,他言下之意也是这个,虽然说得很委婉。哦!他还提到了你,责怪你毕业这么多年也不愿意回去看看他。你还真就一次都没去看过?”
沈教授是教习苏柠和季然现代艺术史的老师,季然读大学时,沈教授对他极为重视,和系里其他老师一样,坚信季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