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女正是醒来的纸鸢,半个钟头前,她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睁开了眼,身上盖着一件灰色的斗篷,上面似有淡淡的花草味道。
纸鸢起了身,环顾四周,下一刻,她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一把掀开身上的斗篷,赫然发现自己身下变成了两条人腿,她上手掐了一把,凝脂的手感,还有此刻传达到脑子中的痛意,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一时间,梦想成真的巨大喜悦盈上来,她不仅没死还变成了人!
可随后淡淡的忧伤道:那这样自己就再也没法回到大海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地翱游。
幸好,她没纠结太久,打算回去看看。纸鸢“借”完衣服,弯弯扭扭地一路走回到了曲江池,可刚到岸边,触目惊心的残相撞入眼中。
昨日如花火盛开的湖面,此刻已荷残叶枯,水面上大片死去的还未开化的小鱼,空气中都是烧焦后的味道,河边的垂柳也遭了殃,纷纷败落,再不复之前的盛景。
怒意在纸鸢心中燃烧,她一定要报仇,还要让那个臭公主把这里重新修好,不然她誓不为鲛。
***
长安城分为108个坊,每个坊四周都高墙围起,只留坊门供人通行。城北边靠近大内,所以一般王公贵族、朝廷重臣、内廷宦官的府邸居多。靠着城南边的曲江池,那块因地势低洼,连年有雨,所以大多人迹寥寥,只有去那边游林玩耍的人,又或是素爱幽静之人。
还有一种,是囊中羞涩,住不起更好地界的穷人。
此时,离曲江池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里,一个肤色漆黑的昆仑奴手拿着柳枝不时在水里戳动几下。
这是他新发现的玩意,今天早上他来院子内打扫,突然发现池塘里多了几个小动物,此刻它们正和自己闹着玩。他一戳,它们就纷纷遁入池底去了,等过了一会,它们又会浮起来偷吃鱼食。
他正玩的高兴,没发现旁边过来了人。
“你在做什么?”
平静又带着点冰冷的声线在头上响起。
吓得他仰身倒地,知道这是主人在叫自己,他赶忙起身,略带拘谨地站了起来。平日里这个宅子都是自己呆着,都放松的习惯了,昨日夜里很晚主上突然来了,身上的衣服还湿了大半,说是要在这里住下。
只怪自己平时太得意忘形,一觉醒来忘记了主子还没走。
司川瞧着低头不语的昆仑奴,知道他也说不出什么,提步向池塘边走了过去。
池塘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小活物,三只大小不一的金龟,还有几只散着尾巴飘动的锦鲤,鼓动着眼睛看着自己。司川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昆仑奴紧张的用手语回复道:“是今日早上起来发现的。”
司川眼神一闪,想到了什么,而后他缓缓交代道:“那就留下吧,好好养着它们。”
昆仑奴忙不迭的点点头,漏出一口白牙,笑的灿烂。
司川随后出了院门,骑着马,向城北的官署驶去。今天是他当值的日子,一刻钟后,马停在了靠着大内宫墙不远处的太平坊里 。
掌管外邦事务的鸿胪寺署衙内,官吏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匆。一个官吏抱着一摞文书与正踏进大门的司川撞了满怀。
文书纷纷扬扬散了一地,那官吏瞟了司川一眼,略不耐烦的低语道:“真是不长眼。”
司川弯腰捡拾的动作微微一顿,阴郁在眼底浮现,须臾,修长的手指还是捏紧了文书,面色平静递了过去。
司川绕过两排正房,走到后面的一处角房里,他动作轻缓的推开门。尺寸大的小屋,几步就可以丈量,里面若干的架子上堆满了书簿,中间一个书案,旁边靠着两把木椅,角落里一架盆几就将小屋占的满满当当。
向北的墙上开着一扇小窗,透出几缕光线,照着南边墙架上一盆翠青的绿植,给这昏暗的屋内带来了一点雅致。
他给绿植浇了点水,然后从架上端来一盏油灯,燃着了火放在书案上。展开昨日未完成的书卷,提笔一点一点的题写着。
署衙前堂热闹的喧闹与这里相隔甚远,只有偶尔灯芯爆裂的声音,伴着他。
不久后,脚步声渐至,随着“咣当”一声用力的开门声,木门扑簌簌地落下些许灰烬。从屋外进来一个身着绯色官服的年轻官吏,他吐了吐口中的灰,嫌弃的说道:“你这里能不能修修,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
司川头也没抬,说道:“你不在大内办公,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那人摘下头上的幞头官帽,嘿嘿一笑,言语中透着兴奋,“我今日休沐,过来瞧瞧你,本是想邀你一同去几日后开的曲江杏林宴,现下估计是不能了。你猜怎么了?听说是曲江池里面有精怪吓到了天宝公主,皇上派人把曲江池挖个底朝天,昨晚可热闹了。”
司川继续自己的工作,笔尖游走,透着划过绢纸的沙沙声。
瞧着对面的人没反应,年轻官吏是个急性子,几步跨到书案前,他一把抓住正在提笔的手,从中间抽出毛笔,搁置在旁,“司川兄,我说你别画了,听没听到。”
步伐大的晃动着腰间佩戴着的银鱼符撞着桌面,烛光照在上面,瞧见清晰刻着“中书舍人王纯正 ”一行字。
司川不得已,终于抬头看向他这个好友,知道他是有话就要说出来的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无奈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听说千牛卫的庚严带兵捞了一夜,还放火烧曲江,愣是啥都没发现,一早灰溜溜回大内回禀圣上去了。”
司川平缓的说道:“天宝公主一贯受陛下珍视,为她派人烧曲江池有何大惊小怪,她若想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会替她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