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知道一些,他是卑斯国的王子,简单讲,不是我们大元国的人。”瑛嘉想了片刻,便说不下去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朝臣那么多,我那能记得过来?”
所以,他和自己一样,都不是这里的人。
“那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为什么不回家,他不想家吗?”
纸鸢想不通,自己被困在曲江池里是很想家的,奈何走不出去,可司川是人,有两条腿可以走,他为什么不走。
连珠炮似的问题,给瑛嘉问懵了,她眨眨眼,“这,我哪知道,要不然你直接去问他吧。”
瑛嘉忽的,突然想起了一事,幼年的自己曾跟着太子哥哥后面,偶然听得些传言。她扒拉着纸鸢,小声说道:“他应该是被自己的父母送过来的……弃子。”
“弃子?”
纸鸢没有概念。
“反正是不受宠的孩子,或者是犯了什么事情被送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反正你小心些,离他远一点啊。”
瑛嘉将纸鸢划入了自己的阵营里,觉得司川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她不是很喜欢司川。
纸鸢听了这话,有些不舒服,不自觉的为司川辩驳道:“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我们住着他的房子,你还穿着用他的钱买的衣服,他是个好人啊。”
瑛嘉脑袋一转,她懒得和纸鸢计较,她的脑子才不会懂人本来就分三六九等,有的人一出生就是人上人,有的人就该为奴为婢。
见瑛嘉不理她,纸鸢也不再问了,她双膝抱拢,低头看着水池里荡漾起的波纹,回想着瑛嘉的话,可着实想不明白。
此刻,小院朱漆色的大门外,一席湖蓝长衫的身影,在此静静的立了很久。
司川是回来看看天宝公主是否还在家中,毕竟明日就要面奏陛下了,要确保她安稳无虞。没想到意外还听到了两人谈论起他的事。
他不在意天宝公主给自己的身份定论,但听到纸鸢口中说出的“好人”二字,他沉默良久后,痴笑了一声。
好人?好人才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去诓骗她们,才不会一边承诺,一边毁约。
他透过门缝隙,看着蜷缩的蹲在水池边的身影。心里默念道,我都不了解我自己,何来你们能参透我。
可惜,纸鸢姑娘,你看错了,我真不是个好人。
良久后,司川翻身上马,回了署衙。
第二日一大早,承天门前开市的鼓声刚响起,森严紧闭的宫门又在一天的初始中,渐渐开启。
司川递了奏准入内的文书,阔步走进了大内。
王纯正在舍人院前已等候多时,遥遥的看是司川过来了,赶紧快步接了他。
对着司川叮嘱道:“我等下先进殿面圣,稍后内侍官来宣你,你再进来。”
司川点了点头。大内森严,宫内的礼节繁复,他一个朝外官能面见圣上,已是天大的不易,不能行差踏错,惹了事,受罚的可就不止自己,还会连累给自己引荐的王纯正。
他都明白。
两人跟着御前的内侍官,到了太极殿外。
大元宫殿建在长安城北边的一处高地上,且太极殿在宫殿群的最中央,视野极佳。
王纯正先行进去,司川候立等在外面。等待的滋味最是磨人,那么漫长。
司川垂立在丹陛之上,目之所视,便可看见宫外星罗棋布的街市,和模糊在晨曦雾霭中的鳞次楼宇。
穿过渺茫的薄雾,一直往西边,越过戈壁,沙漠,踏过绿洲,到达一处海角湾,是蔓延无边的碧绿海岸线,那便是自己的家乡了。
司川站在别国之地,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故土。
宫檐上,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他的幻像。他抬头一看,是一块瓦片被风吹动砸在了梁柱上。
高处的风流动的快些,烈烈的吹起了他的衣袍。
司川站在这里,天下之主,统御四海的中心时,只觉得高处不胜寒。
无限接近权利,却只是权利的附庸者。
如今,他想利用元丰帝来给自己国家筹谋,何尝不是走在崖边上,稍不注意,便是头断血流。同这脚下,为建造宫殿时死去的累累白骨一起,成了供给大元帝国的养料。
可他已没有回头之路。
沉重的殿门,微微开启一角,带着刺耳的刮擦声惊得司川脚下一动。
一个年少的内侍官出来,宣语道:“司大人,殿下召见,请进吧。”
司川最后看了一眼宫外,转身,迈进了殿内。
他将一身怅惘和不为人所道的畏怯,统统留在了殿外。
被风带走了。
入殿,明亮的鎏金龙首风灯里,燃着蜡烛,地面的青石板,透彻可见灯影。
安静的,只有烛芯煽动的声音。
司川跪在地上,沉默的看着自己投在青石板上的倒影。
元丰帝坐在御座上,一手撑着额头,略有心烦。
今早,从北边快马传回来的紧急军情,一路通禀进了大明宫里。四更时,天还未亮,自己就被叫醒处理军务。
可惜,并不是好消息,派去征讨丽曲国的军队,久攻不下,两军僵持已一个月有余,如今,前线的粮草吃紧,已到了危急关头。
御案上,左边摆着中书省的谋官们,通宵达旦想出的应对机要。
右边,还有一个新鲜的上递折子,是石藩国可汗上请要面奏天宝公主一事。拓跋怙或许,听到了瑛嘉不在宫内的消息。
御座之下的王纯正看了眼跪拜在殿中的司川,清咳了一声,出言道:“陛下,这个人,说有天宝公主的